中興二年,秋。
陽光明媚。
院子裏的葵花正開得燦爛,黃燦燦一片,迎着陽光,隨風擺動着枝葉。
屋頂上的海東青,撲騰着翅膀,看着日漸成熟的葵花籽,不斷髮出興奮的啼鳴聲。
在它身邊,還多了一隻通體金黃的大鳥。
像是鷹,又像是鵬鳥,蘇塵也不認得。
它是海東青半年前帶回來的,從此便形影不離,雙宿雙飛,看來是找了個伴。
每次它們過來,也還是會帶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有山果,有魚蝦,金銀之物終究還是少見。
蘇塵也沒指望靠着這個發家致富,養着它們也只是圖個樂子,解解悶罷了。
反正這葵苑別的不多,葵花籽有的是。
“要喫東西就叫我,別去啄院子裏的葵花,那還沒長熟呢,糟踐了東西。”
蘇塵將兩捧葵花籽灑在院子裏,任由二鳥啄食。
自己則是來到了旁邊的躺椅上,今天太陽不錯,先躺着休息會兒吧。
比起剛到這裏的時候,現在葵苑其實變化不小。
院子裏重新種滿了盛開的葵花,好似一片花海圍繞,總算給這個清冷的地方,帶來了幾分生機。
至少看上去已經算是花香鳥語,有了幾分世外桃源的感覺。
再不見當初的暮氣沉沉。
在這種環境下,看書的心情也要好上許多。
而在過去的這一年中,楚國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明皇登基後,因爲尚未成年,所以軍政大事,全都交給了長公主決斷。
她在掌權之後,的確顯示出了非凡的治國才能。
勵精圖治,大刀闊斧地改革,平衡武官權利,推舉士族讀書人上位,算是勉強扭轉了楚國一度過分重武輕文的風氣。
一時間,國內讀書人的地位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就連宮裏的皇親子弟,也會偶爾來到藏書樓坐一坐了,哪怕不是真的想看書,至少也要做出個好學的姿態。
來葵苑看書的人多了。
但是當年從這裏走出去的那位長公主,卻一次也沒有再回來過。
不知道是真的國事繁忙,還是她不願意再回到這個曾經幽居十年的牢籠。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打斷了蘇塵思緒。
緊接着,一個身穿藍袍的中年太監,走了進來,看到蘇塵還躺在椅子上,不禁有些着急,踏着小碎步走了過來。
開口道:“我說蘇公公,都什麼時辰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曬太陽!”
李公公死後,蘇塵順理成章地成了葵苑主事太監,雖然部門冷清,但職位品級卻不低。
再加上,他之前也算是伺候過長公主的。
所以,即便是內務司的人,現在看到蘇塵,也不敢太過頤指氣使。
“是陳公公啊,怎麼了?”
“別問那麼多了,趕緊好好收拾下,等下有位貴人要來。”
又有人來?
蘇塵有些鬱悶。
他最煩的就是那些王公子弟了,其實沒有幾個人真的喜歡看書,大多都是湊熱鬧,跑來葵苑轉一圈,做個姿態。
“陳公公放心吧,藏書樓每日我都打掃,不會怠慢貴人的……”
“這次可不一樣……”
陳公公正要解釋,一輛華貴的馬車已經停在了院門口。
緊接着,在數名太監和侍衛的簇擁下,馬車中走出一位少年。
他看上去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看上去還很稚嫩。
穿着一身淡黃色的絲袍,眉目俊朗,氣質不俗,只是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看上去略顯陰柔了幾分。
陳公公看到那人進來,連忙上前,正要跪拜行禮。
那少年卻是瞪了他一眼。
後者立刻醒悟,連忙改爲躬身彎腰,也不敢開口說話了。
“朕今日來此,只是到藏書樓中隨便看看,無需聲張。你們也不用伺候,都退下吧。”
說完,擺了擺手。
便有隨行的太監,領着他入了藏書樓,緊接着,門外的侍衛也跟着入內,四散開來,禁止任何人靠近藏書樓。
“好大的陣仗。”
蘇塵心中暗暗驚訝。
要知道,這裏可是皇宮大內,一般的王宮子弟來葵苑看書,哪裏需要這麼多的侍衛隨行?
再聯想到陳公公之前的舉動。
這少年的身份,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這位明皇,倒是比我想象中還年輕一些。不過,以他的身份,要看書的話,自會有人從四庫之中抽取書籍,送到御書房去,何須親自前來?小皇帝今日低調前來葵苑,恐怕不是爲了看書……”
蘇塵暗自思索着。
很快,他便看到二層樓書房的窗戶邊上,有人影晃動,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
果然,是衝長公主來的嗎?
蘇塵暗暗搖頭。
自古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只要坐到了那個位置上,誰又願意甘願做個傀儡?
只是他沒有想到,小皇帝這纔剛剛登基一年多,似乎就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還是有些沉不住氣啊!
“長公主如今權勢滔天,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小皇帝這些舉動,恐怕都在對方的監控之下。他還是太嫩了,以爲權謀爭鬥是小孩子過家家嗎?以他如今的根基,短時間內,估計還翻不起什麼大浪……”
想到這裏。
蘇塵也不再關注,轉過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這些皇權爭鬥,他無意插手,也沒有太多興趣關注。
誰做皇帝都無所謂,只要別牽連自己就行。
他只想安安靜靜地修煉變強,爭取早日達到武道先天之境,擁有一定的自由和力量,那時候,才能考慮佈局,爲未來踏入真正的修仙世界做準備。
“仙機武庫,我又準備了一年多,試試看吧。”
思索間。
蘇塵關上門,將那個老舊的棋盤取了出來,擺下棋局,開始嘗試破局。
黑白子交替落下。
宛若兩條孽龍盤繞糾纏,又如兩尊神明演武,你來我往,搏殺交替。
棋局變幻無常,每當蘇塵感覺到一線希望的時候,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一隻大手,攪動風雲,阻礙着他向前。
這已不是尋常棋手能夠做到的了。
而是棋盤中的封印禁制在作祟,能夠根據落子的情況,實時變化,由此可見,當初佈下此局的那位葵花夫人,的確驚才絕豔。
但蘇塵這一年多的努力,也不是完全無用。
棋局再精妙,終究是死物,變化千萬,也有窮極之時,而人的急智,卻是無限。
在經歷了連續幾次的失敗後,終於,隨着最後一顆白子落在天元位置。
喀嚓——
老舊的棋盤震動着,陡然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