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遠安排好工作,就解散了下屬,只是,還有一個人主動留了下來。
葉遠好奇的打量留下的宋聚,問道。
“有事?”
宋聚注意着葉遠的臉色,有些猶豫的問道。
“掌印這樣做,就不怕董提督的報復嘛?”
此人,有趣,不如…
葉遠眼睛一亮,腦海中冒出了一個絕佳的主意,思索片刻,他心中就越加肯定起來。
他靠在椅背上,好似一點也不在意的說道。
“哦,報復?死人怎麼能報復呢?”
死人!
宋聚臉色劇變,心中掀起一股驚濤駭浪,忍不住一臉震驚的問道。
“掌印何意?暗殺內監可是大罪,而且,他還是尚膳監提督,從四品…”
葉遠眼神古怪的看着宋聚,此人想象力真匱乏,他擺擺手道。
“誰說我要暗殺他了?”
宋聚有些懵了。
“不是暗殺,那…”
葉遠一臉的高深莫測,輕聲細語的提醒道。
“呵呵,尚膳監的貓膩有多少,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宋聚瞳孔地震,心中生出一股恐慌之意,後背更是冷汗直冒,他害怕了,也後悔留下來了。
但是表面上,他還是故作若無其事的反問道。
“掌印這是何意?屬下怎麼聽不懂。”
葉遠看着他額頭上的毛汗,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沒錯,不由冷笑道。
“呵呵,不懂嘛,那可就麻煩了啊,看來…就只能都換一遍了。”
雖是涼爽的秋季,氣溫舒適宜人。
可是,宋聚卻想起尚膳監的那些勾當,額頭頓時汗珠滾滾,變得十分心慌。
葉遠見狀,知道火候還不太夠,就又加了一把柴。
“這種事情吧,其實很好查的,畢竟,戴罪立功,升官發財的誘惑,對殘缺之人來說,沒人能頂得住啊!”
此話一出,宋聚頓時癱倒在地,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葉遠也不管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冊賬本翻看着,極爲悠閒。
腦海中天人交戰良久,宋聚終於下定了決心,身體跪直了,哀求道。
“掌印,屬下願意交代所有的一切,只是…懇請掌印看在屬下自首的份上,能…從輕發落。”
“哦,說說看。”
葉遠立刻坐直了身體,精神高度集中。
宋聚醞釀了一下,說道。
“尚膳監的灰色收入主要有兩部分組成,這第一,是宮內貴人想喫點好的,或者是想整整哪個對頭,就會使銀子讓我們安排;第二,就是食材,有多餘的食材就會往外高價賣出…”
就這?
是個人都知道!
而且,這是所有人都認可的,沒辦法用來對付老太監。
葉遠皺眉,這不是他想聽的。
宋聚一直在關注葉遠的臉色,立刻注意到了這點,當下就是心中一驚,趕緊繼續說道。
“其實,這都是在可允許的範圍內,可是,這樣得來的錢太少了,董提督就…”
正題來了!
葉遠眼前一亮,感興趣的追問道。
“就什麼?”
宋聚有些艱難的說道。
“董提督…就…帶頭把光祿寺運來的大部分食材都高價賣了,然後…再低價購買民間的食材。”
葉遠勃然變色,怒道。
“他怎麼敢的?”
宋聚臉色蒼白的說道。
“董提督說,只要不讓聖上,太后,皇后等貴人喫到,就不會出事。”
葉遠無言以對,同時,他也得承認,這是個好辦法。
只是,安全隱患太大了。
誰知道廚子會不會忙裏出錯,用錯了食材呢。
“事情遠比我想的要嚴重啊!”
宋聚擡頭看着葉遠,裏面滿是懇求。
葉遠知道他的心思,安撫道。
“放心吧,我保你不會有事,另外,你要交給我一份名單…”
小聲囑咐了一番之後,葉遠才故意大聲說道。
“宋聚,太后壽誕臨近,不可馬虎,你現在陪我去一趟尚食局,再確認一下。”
宋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也是高聲答應道。
“是,掌印。”
葉遠眼神示意,讓他起來帶路。
宋聚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深呼吸了一下,表現的跟平常差不多的樣子。
“宋聚啊,壽誕…人多嘛?”
“是的,皇親國戚,文臣武將…”
隨着馬車的漸行漸遠,一個小太監從假山中冒了出來,並走進了提督辦公室,接着,就是一片歡聲笑語。
翌日。
葉遠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臉平靜的坐衙。
他這個新上任的掌印還真的沒什麼事情可做,小事下面的人都可以做。
大事,甚至也不需要掌印操心。
尚膳監自有一套完整的辦事流程,不管誰出事了,都能自行運轉,保證不會出亂子。
十二監,甚至是所有衙門都是如此。
所以,他只要統籌全局就行了。
其實吧,更準確的說法是監督,可有可無吧。
“驗菜嘍。”
葉遠眼中精光閃爍,立刻就走出了房間。
此時,老太監正帶着人聚精會神的檢查上面的食材,他無意中見到葉遠出現,身體一震,眼底的驚慌一閃而逝。
下一刻,他又恢復了正常,若無其事的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同時試探道。
“雨掌印也懂驗菜的標準?”
葉遠老老實實的搖頭道。
“不懂。”
見葉遠不像是在撒謊,老太監臉色放鬆了不少,語氣輕快的說道。
“不懂沒關係,誰第一次都是不懂的,咱家可以說給你聽。
這上林苑的菜啊,蔬菜都是剛剛採摘下來的,最是鮮嫩不過了,輕輕一掐都能出水來。
這肉菜啊,就不一樣了,絕不能現宰現喫,那時候肉質最是僵硬,口感最不好了,所以,這些牲畜都是在午夜才屠宰的,放了幾個時辰,肉質最是新鮮了…”
老太監越說越起勁,心裏的那股好爲人師,特別是能教育敵人的那股子優越感,令他沉迷不已,興致高昂。
他卻沒注意到,葉遠看他的眼神變得很古怪。
葉遠毫不吝嗇的讚揚道。
“提督一輩子紮根尚膳監,果然了得。”
老太監聽得很滿意,看向葉遠的眼神中都是滿足。
“那是當然,皇上信任咱家,咱家自然盡忠職守…”
“好一個盡忠職守!”
“啪啪啪”的掌聲響起,大量腳步聲突然冒出,一大批東廠番子直接闖進尚膳監,將所有人團團圍住。
大概是做賊心虛,尚膳監掌印都沒有開口呢,老太監就翹着蘭花指,色厲內荏的質問道。
“東廠…爾等竟敢擅闖尚膳監,是不想活了嘛?”
曹少欽不由冷笑道。
“呵呵,我看不想活的是你吧!”
老太監心生不妙,一臉驚疑不定的問道。
“你是什麼意思?”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老太監心中驚慌,掃視四周,大部分人都同他一樣,驚慌失措,只有新來的掌印還悠哉悠哉的看戲,他的心當時就往下一沉,但依舊強撐着道。
“哼,咱家不懂你的意思,咱家跟你們曹督主也是故交…”
“哦,我怎麼不知道?”
曹正淳出現了。
老太監抱着最後一絲僥倖,沉默不語。
曹正淳吩咐道。
“打開!”
“是。”
東廠番子聽命,輕車熟路的找到有問題的車輛,並將下面有問題的食材全都翻了出來。
這一刻,老太監心如死灰。
他知道,東廠肯定已經查到很多切實的證據了,就算他什麼都不說,也沒有任何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