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在眼神當中掠過一絲猶豫的神色。
不出片刻的工夫，便有人扣響了雅座的房門，接着傳入耳畔的，則是擎璐璐溫柔似水的聲線：“哥，有客至。”
擎世才皺了皺眉，略顯不耐煩地催促道：“誰啊，進來吧！”
擎璐璐貼心地爲客人推開房門，誰料映入眼簾的，竟是趙秋羽！
擎世才和王湛見狀，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像是被捉姦在牀似的，顯然感到意外。
“王上？”王湛脫口而出道。
趙秋羽的雙手背過身後，緩緩步入其中，用多疑的眼神從頭到尾地打量着二人：“你們倆認識？”
王湛知道，擎世才既然對外自稱施才，便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於是他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心虛地解釋道：“哦！算是……剛剛認識。”
“我特地答謝他向王上您伸出援助之手來着。”
說罷，擎世纔在不經意間與之相互對視一眼，匆匆反應過來後，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哦哦哦！對！阿湛真是太客氣了，你和王上照顧我妹妹，我都還沒來得及答謝呢。”
“要我看，不如這樣好了，既然大家人都齊了，咱們好不容易聚一趟，都留下來一塊兒喫個宵夜，我如歸樓好酒好菜、美味佳餚管夠，如何？”
王湛欣然自喜，眼前一亮，嘴都要笑歪了：“這個主意……”
“不了，”還沒等王湛說完，趙秋羽便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毅然決然地將其一把打斷道，“本王明日還有早朝，今晚實屬不便。改日吧，改日咱們再聚。”
此言一出，擎世才和王湛的笑容便是逐漸消失，表情亦是逐漸凝固，二人臉上的神情可謂是空前絕後的如出一轍。
王湛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一時感到不知所措：“呃……那我……”
“阿湛，”趙秋羽突然發話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趕緊跟我回去。”
王湛微微一愣，內心五味雜陳，沒想到這還管上自己了。
不過趙秋羽既然發話了，王湛即便是不情不願，也只好點點頭答應，最後只得向擎世才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最後的最後，擎世才和擎璐璐兄妹二人送了趙秋羽和王湛一程。
四人一路走到樓下門口，才依依惜別而去。
“阿湛，保重，以後常來。”
王湛拱了拱手，作別道：“改日再聚。”
至此，王湛和趙秋羽並肩而行、一道而去。
擎璐璐和擎世才注視着二人遠去的背影，慢慢關上了門。
王湛去牽繫在路邊的馬匹，趙秋羽則在一旁等他。
王湛回頭見她傻站着，不禁要問：“王上，你的馬呢？”
趙秋羽板着一張臉，乾脆利落地迴應道：“我沒騎馬。”
“沒騎馬？”王湛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甚至是掙扎着表情問，“那你怎麼過來的？”
趙秋羽挑了挑眉，嘟了嘟嘴，神色自若道：“御劍飛過來的。”
王湛騰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猛地蓋在了自己的腦門上，只覺得無話可說。
他把雙手的掌心向兩側攤開，又問：“那你現在又該怎麼回去呢？”
二人相顧無言，沉靜片刻。
隨着畫面一切，王湛便已經和趙秋羽騎着同一匹馬，走在回宮的路上。
王湛在前，趙秋羽在後。
王湛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可趙秋羽卻在後面偷着樂，高興得不行。
馬兒一顫一顫地往前走着，走得很慢，跟散步似的，穿行在荒無人煙、寂靜無聲的大街小巷裏，彷彿全世界都只剩下這一對男女而已。
淡淡的月光如同流水般傾瀉在二人身上，洗滌了一路走來粘在身上的渾濁，只留下最純粹的靈魂。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長舒一口氣道：“王上，剛纔倒是忘了問你了，你怎也會突然來如歸樓呢？”
趙秋羽以男兒身的姿態，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動作。
她用雙手抱住王湛的小蠻腰，把側臉貼在他的後背上，並真情流露道：“我想你了。”
王湛的心絃一緊，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
他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顫抖着聲線，苦笑道：“呃……王上，這話可不能亂說啊。男女尚且授受不親，更何況男男呢？”
趙秋羽的姿勢不改，言辭溫和，全是真情實感：“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就過來找你了。”
王湛淡然一笑，不慌不忙道：“王上言重了，我就是去一趟如歸樓而已，能有什麼危險？王上什麼時候變得和那些文武百官一樣杞人憂天了？”
“危險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的。”趙秋羽緊緊抱住王湛說，“當危機來臨的時候，我們通常一無所知。等察覺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王湛尷尬一笑，好不適應：“怎麼了這是，突然有感而發的，是受什麼刺激了？”
趙秋羽閉上眼，沉浸其中，享受當下，說：“沒受什麼刺激，只是不想失去你。阿湛，經此一遭，我想我在你心中總歸是有分量的。”
“不然你也不會冒着被《玄陰心經》反噬的風險到玉芝雪山去找我，是嗎？”
王湛露出一排大牙齒，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這是自然了，昔日我跟王上一塊兒出生入死，到如今王上有難，我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李信芝雖然已經死了，但阿玄永遠是那個阿玄，從未改變。我即便不說向着你，也不會做出對南齊不利的事情。”
“我知道王上是操心國是的一代明君，無論如何，我都會和王上一起，守護王上最珍視的東西。”
言行至此，趙秋羽沒再說話了。
王湛所說的，跟自己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個東西，不過就現在看來，這些也已經無甚重要了。
她只想馬兒走得再慢點，讓自己跟王湛待得再久點兒，有片刻寧靜的獨處時光，這是多麼的奢侈啊。
如果一直維持男兒身的現狀，趙秋羽註定和王湛沒有未來。
可如果恢復女兒身呢，世人會想堂堂南齊王竟是女子，這又會掀起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