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嘯慢慢搖頭晃腦，眼裏透着無盡的懊悔：“都是我當初鬼迷心竅，這才斷送了你我之間的這份情誼。”
“王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擎嘯默默閉上雙眼，亦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可王湛面不改色心不跳，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像是對此不以爲意：“對不起這三個字從不可一世的烊王嘴裏說出來，還真是奇怪呢。”
擎嘯微微皺眉，糾結道：“我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唯獨虧欠於你。”
“王湛，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彌補對你的虧欠？”
王湛倒也不與之客氣，而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道：“你想彌補我，首先不妨從還我軒轅開始。”
說着，王湛便伸出一隻攤開掌心的手，意在討要軒轅。
擎嘯匆匆反應過來後，用雙手捧着軒轅劍身，畢恭畢敬地把劍柄放到了王湛手上，說：“在玉芝雪山找到你的時候，軒轅正插在一頭雪狼的身體裏。”
“上面沾滿了雪狼的鮮血，不過你放心，剛纔我已經替你擦拭乾淨了，乾淨到足以清晰地映出你的面龐，這是你多年以來的習慣。”
王湛拿它當銅鏡照了照，確認擎嘯所說無誤後，才把它插回了劍鞘裏，“這麼說，昨夜在玉芝雪山上，是你救了我。”
擎嘯微微一笑，最後搖搖頭，話鋒急轉道：“並非是我，但我可以告訴你，救你的人，正是你精心培養的劍莽精銳。”
“我巍巍大烊整整一萬劍莽，皆出自你手。你應該慶幸，是自己昔日種下的善因，才結成了今日的善果。”
王湛急不可耐地追問道：“他們認出我了？”
“沒認出來。”擎嘯意猶未盡道，“但他們認得你的軒轅，於是立即帶你回來面見於我了。”
“只有我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你慘死的消息，我至今沒對外透露。”
“不過現在看來，本來就是莫須有的事情，我縱使想透露，也毫無底氣了。”
“王湛，他們都是你精心培養的部下，難道你真的捨得拋棄他們嗎？”
王湛蹙起了眉，一針見血道：“即使我不回去，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善待他們的。”
“因爲他們是大烊的勇士，是餘下六國皆不曾有的兵力。”
“將來你要打天下，不得不靠他們。”
“而我，不過區區劍奴之身，縱使回去了，也難以服衆。倒不如就此逍遙，也算清閒自在。”
擎嘯長嘆一口氣，心知肚明道：“你這麼說，無非只是因爲不想跟我回去而已。”
“難道我真的勸不動你，真的又要一次白白把你放跑？”
王湛板着一張臉，帶着誓死的決心，幽幽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道：“你也可以對我採取強硬的手段，除非你想再一次看到我的屍體。”
擎嘯心虛地笑了笑，打趣道：“雖然淪爲了劍奴之身，可這脾性倒是比以前更烈了點兒。”
“其實我很好奇，上次在大殿上，你服下血龍暮自殘而亡，明明已經死了，可難道只是不爲人知的障眼法而已？”
王湛閉了閉眼，沉着冷靜地解釋道：“用劍注入心脈外側一寸之深，便可造成假死狀態，以此封住心脈。”
擎嘯的雙手背過身後，並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恍然大悟道：“你正是用此，騙過了我，騙過了衆人。”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說：“爲求自保而已，實是無奈之舉。”
“話說回來……你爲何會派人前往玉芝雪山，難道僅僅只是爲了尋我而已？”
擎嘯像是藏了什麼事兒似的，開始迴避王湛的眼神。
他轉身往回走了幾步，別有深意道：“是也好，不是也罷，總之如今的這個結果，我自然是很滿意。”
“昔日先後派老四和張旭良去黎國請你，你都不肯再與我見上一面，而今卻被我在玉芝雪山逮到了。”
“王湛，我倒想問問你，你去玉芝雪山做什麼？”
面對擎嘯犀利的提問，王湛忽然想起趙秋羽至今下落不明，於是心裏不免忐忑起來，就連臉上的神情也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稍稍皺眉，避而不談道：“不過就是一些私事而已，無須烊王操心。”
“私事？”擎嘯笑笑說，“到底是什麼樣的私事，才能讓你險些把命都搭進去？”
“把你救回來之後，我找太醫給你看了一下，太醫說你這是修煉了《玄陰心經》的體質，長年畏寒。”
“你知不知道，以你現在的狀態，去那種地方就是雪上加霜，甚至無異於自尋死路！”
王湛淡然一笑，徑直拆穿道：“癩蛤蟆屁股插雞毛撣子，你在這兒給我裝什麼大尾巴狼？”
“你不會不知道，我淪落至今，都是拜誰所賜吧？”
“血龍暮之毒深入骨髓，若不修煉《玄陰心經》重新洗血，我如何苟活至今？”
“烊王，我是你從戰亂裏撿回來的，你給予我生命，也奪走了我的生命，現在我們扯平了。”
“該講的，我都已經跟你講清楚了。我們兩個人，好聚好散吧。”
說罷，王湛轉過身，回過頭，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林走去，但他纔剛剛往前邁出沒兩步，就被擎嘯一把喊在原地道：“等等，還有最後一件事沒跟你講。”
“失去你的這些日子裏，我從未有一日忘記過我們二人的志向。”
“我清楚地記得你對我說過，這浩浩七國，巍巍天下，真正之天下大一統，乃是王道一統，帝位一統，治權一統，政令一統，華夷一統，文化一統，天下一家。”
“我們曾經的理想，就是一統天下，讓百姓不再受戰亂流離之苦。”
“王湛，即使你不在我身邊，我也會在這條路上走到底！”
王湛的內心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十分平靜地說：“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擎嘯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而後忽然堅定了眼神，道，“這一統天下的第一步，我要打下黎國，鼓舞士氣，以壯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