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牧苦笑一聲，話鋒急轉道：“送璐璐去昆吾找他的兄長本就已經是歸期未定，現如今你又說要陪曹清仁看遍諸國的鎮國之劍，只怕我要回家，更是遙遙無期了。”
“完蛋，我只是有些糊塗，倘若只是普通的萍水相逢而已，曹清仁何以讓你待他如此？”
王湛聽到這裏，面色略微凝重，而後把搭在施牧肩上的手縮了回來，面朝天心皓月，長嘆一口氣。
他取下腰間的軒轅，呈給施牧道：“施牧，你覺得我這軒轅如何？”
施牧接過軒轅，將其從劍鞘裏抽出半截，映着月光道：“如人心毒，如世間道，遠比我的何駐卿要厲害得多。”
“在我看來，你的軒轅是堪比鎮國之劍的神兵利器。”
說罷，他把軒轅插回去，遞還給了王湛。
王湛把軒轅握在手裏細細打量，輕聲一笑道：“自你我相識起，軒轅便已成了我的佩劍。”
“這是早些年間我與前歐家劍冢的冢主結識，他特地爲我鍛造的。”
施牧眉梢一緊，當即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妥之處：“前歐家劍冢的冢主？而曹清仁是現任冢主。”
“這麼說來，你這軒轅是曹清仁的師父爲你鍛造的？！”
王湛將其別回腰間，進而長舒一口氣，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沒錯。”
施牧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到現在總算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王湛淡然一笑，順勢而爲道：“但陪曹清仁看遍七國的鎮國之劍是我要報答的恩情，卻不是你的。”
“施牧，送璐璐找到擎世才後，你可以馬上御劍飛行回家，我決不挽留。”
施牧冷笑一聲，饒有興致地打趣道：“好一個決不挽留，如此說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根本就是無足輕重，還真是令人寒心啊。”
王湛愣了一愣，急忙辯解道：“並非如此，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我……”
“說好的要幫我找個媳婦兒，讓我成雙成對地回家。”施牧忽然站起身來，強行打斷了他的言語道，“這媳婦兒沒找到就着急忙慌地送我走了，我可不答應。”
“這天底下沒有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道理，我挑媳婦兒的眼光可刁鑽得很，你要做好一定的心理準備。”
“明日一早還要趕路，你也好，我也罷，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的爲好。”
語畢，施牧向坐在屋頂上的王湛伸出一隻手，並治癒性地自信一笑。
王湛在不經意間與之相互對視一眼，頓覺一股暖流涌上心頭。
他把手搭在施牧的掌心上，被施牧拉得站起身來。
隨後施牧帶着王湛一塊兒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手牽着手，倒也浪漫。
光陰流轉，晝夜蝕刻，漫漫長夜過去，很快就來到了第二日一早。
烊國境內，京澤宮中。
一日之計在於晨，擎嘯雖貴爲天子，早已讓萬民俯首稱臣，可他在劍道上的修行，從不會耽誤半分，此刻便又在院子裏練劍。
秋風瑟瑟，卻不如他手中赤霄凌厲。
擎嘯一劍而去，便是斬碎枯枝敗葉萬片。
宦官之首張希平從旁伺候，同時也是欣賞着擎嘯高超絕倫的劍法。
一代帝王練至如今這般的劍王境已是不易，像王養飢這樣的，也不過鳳毛麟角而已。
就在擎嘯練劍途中，一個傳信的劍諜迎上前來，附到張希平耳邊暗自嘀咕了些什麼。
雖不知道劍諜究竟說了什麼，可張希平聽後，卻是大驚失色、慌亂不安。
張希平乾脆利落地招了招手，示意劍諜下去。
待到擎嘯練劍完畢之後，張希平才遞上去一塊兒手帕，給擎嘯擦汗。
擎嘯一邊擦汗，一邊走到石桌旁，坐在石凳上。
他放下手帕，飲一杯石桌上的茶水，卻見張希平面露難色，於是喝完茶水後，不禁要問：“什麼事啊？竟讓你臉色如此難看？”
張希平皺着眉，苦着臉，輕聲細語道：“回稟王上，方纔那人是我們安插在黎國的劍諜。”
“他回到宮裏的時候卻聽人說，七公主的乳孃在樹霞宮裏跳井而亡了！”
擎嘯的心中一震，身子一顫，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接着便又聽到張希平繼續娓娓道：“屍體撈上來的時候，已經臭了，料想死了已經有好幾日了……”
擎嘯把掌心搭在大腿上來回摩挲，坐立難安，沉聲道：“璐璐是乳孃一手帶大的，而今璐璐丟了，乳孃難免心急如焚，又過意不去。”
“可本王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婦人竟因爲這個而跳井了。”
張希平還是低垂着腦袋，回話道：“由此可見，乳孃是真心待七公主好的，否則也不會自責到跳井身亡。”
擎嘯點點頭，認可道：“忠心可嘉，派人好生安撫她的老伴以及膝下子女，並將遺體送還，命人妥善安葬。”
“若有需要，隨時相助。”
張希平佝僂着身子，拱手道：“是。”
擎嘯暗暗喘了一口氣，而後又擰着眉頭問：“劍諜千里迢迢從黎國回來總不是爲了宮裏的事兒，說說吧，那邊的情況如何？”
“王上英明。”張希平如實相告道，“劍諜來報，王承勳已死，黎國王位易主，由先黎王之弟王景從暫代攝政王之職，代先黎王喪期一過，便行繼位大典。”
擎嘯一邊用手帕擦拭赤霄，一邊在聳了聳肩膀的同時，忍不住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道：“哼，黎國本就是個不成氣候的，而今兩度易主，更是令他們社稷不安、國力受損。”
“遲早有一天，我會讓黎國栽在我的手上。”
“他們之所以苟延殘喘至今，不過是因爲有武幸王坐鎮其中而已。”
張希平傴僂着身子，更進一步地說：“王上，劍諜還說，武幸王已經離開黎國，大約是朝着南齊的方向去了。”
“哦？”擎嘯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追問道，“王湛居然走了？”
“不光如此，”張希平意猶未盡道，“據劍諜所言，與武幸王一道而去的，還有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