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牧無可奈何，既上了王湛的賊船，便只好隨他而去。
華山劍宗的山腳下是王湛買的一輛馬車，施牧坐在最前面邊兒馭馬，餘下三個不會用劍的，便安安穩穩地躲在了馬車裏。
王湛也想跟施牧一塊兒在外騎馬，通通風、透透氣、散散心，起碼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憋坐在馬車裏，無所事事。
奈何王湛修煉了《玄陰心經》，若是一直在外面吹風，他這身子骨可遭不住，因而只好躲在馬車裏面，時不時地用嘴哈一哈手，像是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
曹清仁坐在左邊，擎璐璐坐在右邊，王湛則是正在馬車的正中央。
施牧拉了好幾下繮繩，策馬揚鞭而去，但也控制着速度，儘量不讓車上的三位太過顛簸。
他一面目視前方，一面揚聲道：“此行前去昆吾，必是千里迢迢。三位不會用劍，否則御劍飛行而去，必定事半功倍。”
“照這個進度走，恐怕還要整整三天三夜才能趕到昆吾。”
擎璐璐微微皺眉，問：“竟要如此之久？”
王湛淡然一笑，娓娓道：“南齊地廣，昆吾乃是其中京都。若我們只是到南齊境內，尚且不用這麼長時日。”
“只是昆吾地處南齊核心，因而纔要多趕些路程罷了。”
曹清仁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道：“原來要到昆吾去竟是如此不易，這三天三夜的腳程，若是讓施牧一人驅趕馬車，難免心力交瘁。”
“施牧，一會兒過後，不妨由我替你吧。我們二人輪着來，總歸輕鬆些。”曹清仁掀開簾帳對外面的施牧喊道。
施牧欣慰一笑，道：“你小子，倒是算你有心了。”
“不過我常年行走江湖，這對我來說只是小事一樁。我還能再驅好一會兒呢，晚些時候再叫你吧！”
擎璐璐掀開帷裳欣賞沿途的風光，看到的雖然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山川草木，但正是這些自然萬物，成了她被困皇宮時最大的憧憬。
於是擎璐璐的心中不免有所感慨，黯然神傷：“此行遠去昆吾尋找六哥，終於遠離了皇宮重地的是是非非。”
“我若還是父王身邊的七公主，本該對九殿下論功行賞，而今我懷着身孕遠走他鄉，九殿下的大恩大德，卻是無以爲報了。”
王湛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道：“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而爲，本就無需七公主報答。”
“只是七公主倘若真是要償還這份恩情的話，那便請往後莫再叫我九殿下了吧。”
“如今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黎國，我也是時候該拋下黎國九皇子的身份。這層身份本就是一重枷鎖，脫了這層衣服，反倒輕鬆自在。”
“以後七公主同清仁一樣，直呼我名諱即可。”
擎璐璐莞爾一笑，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言之有理，出門在外頂着這層身份反倒多有不便。”
“既如此，往後你們也喊我璐璐吧，一來不會暴露身份，二來顯得親切。”
曹清仁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道：“我還以爲皇室中人都是高高在上、尊貴而傲慢，沒想到七公主卻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實在令人意外。”
擎璐璐笑了笑，一針見血道：“其實生在皇室就如同爾等身處江湖，皆是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誰不想做一隻閒雲野鶴，無拘無束呢？”
王湛扭頭看向擎璐璐，眼裏卻是少了一分打量，多了一分欣賞：“難得璐璐有感而發，只是我卻覺得，這倒不像是會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
擎璐璐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疑惑不解地問：“此言何意？”
王湛輕聲一笑，侃侃而談道：“因爲我所認識的你，本該是自由散漫、嬌生慣養的公主，平日裏閒散慣了，又被烊王寵得無法無天。”
“你好像從未有過什麼煩惱，眉眼之間盡展笑顏。”
“人都說身處皇宮猶如置身囚籠，可你身處宮中，卻也照樣活得風生水起、瀟瀟灑灑。”
此言一出，擎璐璐不禁呈現出一副覥顏的神情，畢竟王湛這話，可是實實在在說到她的心坎兒裏了。
而且王湛所言一字不差，彷彿時時刻刻在監視自己一樣。
如今王湛雖然已經更名換姓、改容換貌，但對於李信芝時的記憶，卻也還是念念不忘的。
因而他知道擎璐璐的秉性和爲人，若不是藉着曾是舊相識的面子，他也不會這般義無反顧地相助於擎璐璐。
擎璐璐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最終只好慚愧一笑道：“你說的那都是曾經的事情了。”
“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願沒有腹中的胎兒，做回昔日那個無憂無慮的烊國七公主。”
“可是事已至此，現如今我經歷了這麼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甚至有了身孕，這一切都再不能回到從前。”
“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在發生瞭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後，我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烊國七公主了。”
王湛點點頭，向擎璐璐投去刮目相看的眼神，認可道：“經歷了這麼多，你果真長大了。等你跟你六哥重逢的那一天，他一定會爲今時今日的你感到驕傲。”
擎璐璐心滿意足地笑了笑，隨後話鋒急轉道：“不過……王湛，你好像對我知之甚多的樣子，我們是不是從前在哪裏見過？”
王湛愣了一愣，尷尬一笑道：“你多慮了，公主嘛，大多都是這個樣子，我也僅僅只是臆測而已。”
“誰知道我挖個坑而已，你自己就跳進來了。”
“這不，果真還是讓我說中了。”
擎璐璐微微皺眉，目中無神，瞧着似信非信的樣子。
緊接着，施牧突然提高了音量，救場道：“天色漸漸暗了，天黑了反而不便趕路，不如我在前面找家客棧，咱們先歇歇腳。”
“待明日一早，再行趕路。”
“也好，”王湛附和道，“那便在路上找一家客棧停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