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兒跪在擎璐璐的病牀前痛哭流涕，看得出來，她對擎璐璐也算是真心實意。
不過大抵，只是同情她的遭遇而已，起碼王湛的心裏是這樣想。
施牧呆呆地看向王湛，自然是對他的出手阻攔感到疑惑：“怎麼了？”
王湛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愀然道：“沒什麼，要不我們還是先去拿藥吧？”
施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跟着施牧一塊兒來到馬登第抓藥的地方。
馬登第送上藥膏和藥方，說：“九殿下，外敷的藥膏下官都已經調製好了，只是內服的藥恐怕還要再煎上個一時片刻纔行。”
王湛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有勞馬太醫了。”
“施牧，拿上藥膏走。”
只見兩人邁着沉着穩健的步伐緩緩走到擎璐璐的病牀邊，沈慧兒仍舊啜泣連連、哭聲不斷。
施牧拿着藥膏立在一旁，王湛用異樣的目光注視了沈慧兒許久，片刻不曾分離。
緊接着，他順勢坐在擎璐璐的病牀邊緣，審犯人似的問沈慧兒：“你是誰？”
“或者說……你現在是誰？”
沈慧兒的心裏一虛，頓時沒了底氣，就連眼神當中也是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跪姿，面朝王湛，嗚咽道：“奴婢沈慧兒，現在是七公主的貼身劍奴，負責照顧七公主的飲食起居。”
王湛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聽到這裏時，臉上的表情好像愈發難看了。
他暗暗喘了一口氣，沒有過多追究沈慧兒的身份，而是轉移話題道：“既然如此，那你可知七公主怎會和王承勳再起衝突？”
沈慧兒低垂着腦袋，搖搖頭說：“奴婢不知，奴婢按七公主的命令去煮一碗醒酒湯，結果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生這樣的禍事了。”
王湛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道：“我明白了。”
說罷，王湛起身走到遠處觀望沈慧兒的一舉一動，施牧緊隨其後。
他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問：“完蛋，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剛纔我就覺得你看這個沈慧兒的眼神不對勁兒，怎麼？她有問題？”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稍稍歪頭向施牧靠攏，輕聲道：“沈慧兒，原名沈慧。昶國人，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昶王的妃子之一。”
施牧的瞳孔都放大到極致，感到瞠目結舌、大喫一驚：“昶國人？！那他豈不是昶國的劍諜？！”
王湛慢慢地搖頭晃腦，拿不定主意：“說不準，你看她現在這哭哭啼啼的樣子，潛伏在一個失寵的擎璐璐身邊，有必要嗎？”
施牧微微點頭，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這倒也是，可如果她不是劍諜的話，那她在這爲奴爲婢又是爲的什麼呢？”
王湛想了想，語出驚人道：“也許只是爲了一條活路。”
“活路？”施牧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隨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有些聽不明白王湛這話的意思。
王湛環手於胸，更進一步地解釋道：“你有所不知，昶王生性嗜殺、喜怒無常、殘暴無比，他對他的身邊人總是又打又罵，而且手段極其毒辣。”
“他後宮的那些妃子們未必受寵，卻一定要捱打，有的身嬌體弱的，被打得只剩一口氣吊着，雖尚未斷氣，卻已經要做好被昶王生生活埋的心理準備了。”
“生生活埋？”施牧越說越激動，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問，“人還沒死呢？埋個什麼勁兒？”
王湛板着一張臉，幽幽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道：“因爲只剩半口氣吊着的人，無法再成爲取悅昶王的工具，於是昶王就讓他們入土爲安，意思是和昶國疆土共生共息。”
施牧聽到此處，只覺得脊骨發涼，背後陣陣寒意。
他簡直難以想象，昶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狠角色，才能做出如此變態的事情！
施牧於不知不覺間把雙手緊握成拳，憤憤不平道：“這昶王豈止昏聵？簡直就是暴君！”
他說着說着，又忽然想起來話鋒急轉道：“所以你說沈慧兒潛伏在擎璐璐身邊，就是爲了不再與昶王共處？”
王湛微微皺眉，道：“極有可能，而且她之所以選擇擎璐璐，是因爲她覺得擎璐璐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
“又或者說，她在王承勳身上看到了昶王的影子。”
施牧皺起了眉頭，分析道：“如此說來，她現在跪在擎璐璐身邊，倒也未必是裝腔作勢了。”
王湛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說：“儘管如此，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還是要找個機會提醒擎璐璐。”
施牧心領神會道：“明白了，交給我吧。”
話音剛落，便聽見擎璐璐的一陣咳嗽聲傳入耳畔，這立馬吸引了王湛和施牧的注意力。
王湛和施牧匆匆而去，卻見沈慧兒已經喜極而泣道：“七公主！你終於醒了七公主！”
擎璐璐雖然已經甦醒，但意識仍舊模糊，身體依舊薄弱。
她試着從牀上坐起身來，卻發現根本使不上力。
沈慧兒看出她的難處，便趕緊安撫道：“七公主，你受傷太重，還是躺下靜養吧。”
緊接着，王湛和施牧走到牀前，也和她打了個招呼道：“七公主。”
擎璐璐微微張開嘴巴，虛弱無力道：“九殿下。”
王湛開門見山道：“太醫說你現在需要靜養三日，所以這期間切莫再亂動，更切莫再招惹王承勳了。”
“七公主什麼都不用想，只需放心，萬事有我。”
“有我在，他王承勳便不敢胡來。”
擎璐璐勉勉強強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道：“多謝九殿下，大恩大德，璐璐定當銘記於心。”
王湛微微一笑，以示迴應，接着就扭頭在不經意間跟施牧相互對視一眼。
施牧匆匆反應過來後，扯開話題道：“呃……沈姑娘，不如我們先去馬太醫你那邊看看他的藥煎好了沒吧？”
沈慧兒毫不猶豫，一口答應道：“對，我去端藥。”
“七公主，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擎璐璐輕輕答應一聲，進而目送着沈慧兒和施牧的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