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牧聽到這裏,內心越發慌亂了,“這麼說王承勳隻手遮天,黎國現在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王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惆悵道:“且先不說王承勳繼任大統乃是名正言順,再加上王養飢生前曾昭告文武百官。”
“說是要將王承勳立爲儲君,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故而王承勳在繼位方面,還是十分佔有優勢的。”
“他現在沒對我們下手,只是因爲他還要爲王養飢守孝所以無暇分身而已。”
“等他繼承王位,我們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施牧稍稍皺眉,神色愀然地看向王湛,質疑道:“這麼說,這皇宮之內,我們是待不下去了?”
王湛長嘆一口氣,沉聲道:“是該謀條出路了。”
就在王湛深思熟慮期間,施牧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憂心忡忡地開口道:“完蛋,也許有件事你得知道。”
王湛扭頭望去,在不經意間和施牧相互對視一眼,殷切的眼神裏充滿了期盼。
施牧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繼續娓娓道:“這三天內發生了許多起朝廷命官喪命事件。”
“宮裏的人雖然已經在全力調查,但兇手仍在逍遙法外,根本就是目無王法。”
施牧說着說着,雙手於不知不覺間緊握成拳。
就在他義憤填膺之際,王湛先聲奪人道:“所以你就插手了這件事情,替天行道麼?”
施牧暗暗喘了一口氣,坦言道:“我去每個案發現場都走了一遭,結果發現……每樁案件的案發現場,都留下了一顆蜜漬梅子。”
王湛的心中一震,身子一顫,臉上的神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眉頭緊鎖地盯着施牧,冷冷問:“你懷疑這是王承勳所爲?”
施牧板着一張臉,全盤托出道:“本身是不想懷疑的,可後來在打聽之下又發現,原來死去的這些朝廷命官,生前都曾否認王承勳繼承大統。”
“我知道眼下這種局勢,我不該多管閒事,哪怕明知事情的真相,也要把它爛在肚子裏,永遠腐蝕。”
施牧的面部表情漸漸扭曲,眼中甚至噙着淚光,爲那些死去的朝廷命官感到惋惜和不值。
王湛體諒施牧的心情,只可惜他們二人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於是乎,王湛定了定神,幽幽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道:“做得好。”
“黎國有此昏君,便是它的命數。”
“施牧,我們是阻止不了的。”
“從前尚有阻止的理由,可現在,國不可一日無君,任其胡作非爲,總比黎國羣龍無首要好。”
“無論如何,黎國走到如今這個份上,便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說完,王湛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嘆息。
其嘆息之中,滿是無可奈何之意。
施牧強忍淚水,哽咽到說不出話來,爲自己的國家感到悲哀。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周遭安靜得,甚至可以聽到涼風瑟瑟呼嘯而過的聲音,當着王道江的面,更增添了一份悽清和孤寂。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言歸正傳道:“我們走吧。”
“去哪兒?”施牧問。
王湛面朝山下的蒼茫大地,目視遠方道:“回皇宮,我要去見一見王承勳。”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和他,遲早是要算賬的。”
施牧一聽,嚇了一跳,詫異萬分道:“可你不是說……”
“我知道。”王湛一口將其打斷道,“我不會跟他起矛盾,只是簡單聊兩句而已。”
“朝廷命官的死我雖不能插手干預,卻也沒法做到坐視不理。”
施牧聽到此處,感慨萬千,隨即便是緊跟上王湛的步伐,與之一塊兒下山而去。
話分兩頭。
擎璐璐一路跟隨商隊偷偷潛進黎國。
一進入到雲祥的範疇之內,商隊便把擎璐璐從車裏趕了出來。
擎璐璐下車之時已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哪裏還能認出這是烊國的公主。
她穿着粗布麻衣,三日未經洗浴,喫的也就是些商隊給的糟糠而已。
她靠着心中的信念,千里迢迢來到雲祥,而今站在雲祥街頭,卻是環顧四周心茫然。
擎璐璐真的像極了最最窮苦的平民百姓。
她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小巷上,恰到好處地跟大夥兒打成一片,絲毫沒有公主身上該有的氣質。
擎璐璐皺着眉,苦着臉,嘟囔着嘴。
她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然後取下系在腰間的荷包,掂了掂,臉色更加難看了。
擎璐璐漫步在陌生的街頭,覺得委屈,卻不敢哭不出聲來。
這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理應承受。
然而她走着走着,還沒往前邁出幾步,便有一健步如飛的乞丐從她身邊疾馳而過。
他像一陣風,順勢吹走了擎璐璐手裏的荷包。
擎璐璐正是傷心難過、無依無靠之時,所以連手裏的荷包都沒怎麼捏緊,輕輕鬆鬆就叫旁人搶了去。
擎璐璐匆匆反應過來後,當即就露出了一副驚恐萬狀的神情。
她一邊奮力緊追而去,一邊高聲吶喊道:“我的荷包!我的荷包!”
大街小巷的行人充耳不聞、置之不理,見此情形,也就是多看幾眼,圖個熱鬧而已。
那搶錢小賊跑得倒是飛快,一溜煙兒便沒了影。
擎璐璐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乾脆停了下來,任其遠去。
她佝僂着身子,氣喘如牛,歇了一會兒後擡頭望去,卻已不見搶錢小賊的身影。
擎璐璐猛地把手向下一揮,以此表示了一個急躁而又無力的動作,而後乾脆蹲下身子,埋頭痛哭起來。
異國他鄉,身無分文,形單影隻,擎璐璐只覺得所有的厄運都在同一天來臨,她這下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緊接着,便聽到一陣官兵吆喝的聲音:“讓開讓開!別擋路!小心你們的狗命!”
好些個騎馬的官兵護送着一輛馬車徐徐前行,其排場之大,陣仗之廣,簡直令人歎服。
擎璐璐連哭都哭不安生,哭到一半還得起來退到後面,給馬車裏的那位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