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定了定神,慎重道:“我想去蒲廷宮看看,那裏是王闊死去的地方。”
“要說哪裏能解開謎團,我想也應該是那裏。”
“也好。”王道江面色凝重地答應道,“如此一來,便有勞九弟了。”
……
與此同時,施牧纔剛剛回到家裏。
可他回去的時候太晚,家裏已然熄了燈,二老也已歇下。
施牧的爹叫施傅,施牧的娘叫舒霓。
施傅留着一撮鬍鬚,頗有味道。
舒霓盤着頭髮,膚白貌美,風韻猶存。
兩人年過花甲,上了年紀,好在身體倍兒棒,喫嘛嘛香,身子骨依舊硬朗,精神氣十足。
施牧讓兩個劍奴把馬車上的揚州特產卸下,結果不用等他敲門,窸窸窣窣的卸貨聲就把二老從美夢裏吵醒。
舒霓睜開雙眼挺起上半身,探頭探腦地望向窗外,臉上滿是遲疑和膽怯。
她推推一旁鼾聲如雷的施傅:“老頭子,老頭子。”
施傅神智不清地喃喃了兩聲,進而也稀裏糊塗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眯着眼睛看向舒霓,眼裏充滿了疑惑:“咋了?還不睡。”
舒霓用手指頭指了指外面,眉頭緊鎖道:“你聽,咱家好像進賊了。”
“嗯?”施傅盡力睜大雙眼,好似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但是當他靜下心來仔細傾聽之時,才發覺事情果真沒有這麼簡單。
施傅漸漸變了臉色,翻身下牀穿好鞋,湊到窗邊查探敵情。
舒霓緊隨其後,跟着施傅一塊兒湊到了窗邊。
可是天氣漸漸熱起來了,哪怕到了晚上也降不下溫,使得窗戶上凝結了一大片一大片厚厚的水霧。
這對老夫妻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小心謹慎地來回張望,卻好似霧裏看花般看不真切。
施傅只隱隱約約看到三個人影,便大膽猜測道:“好傢伙,三個人,這還是團伙作案!”
“三更半夜的,這麼不老實,非得給這三個小賊一點教訓不可!”
“走,我們出去,逮他一個現行!”
說罷,施傅二話不說就抄起角落裏的棍子,眼神當中亦是燃起了燃燒不盡的熊熊烈火,頓時變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擻。
舒霓拉開門閂,在打開房門之前不自覺地看向施傅,於不經意間和他對視一眼。
雙方朝彼此點了個頭,示意對方做好準備。
施傅把手裏的棍子握得更緊了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像他兒子握劍似的。
當舒霓開門的那一刻,施傅提着棍子就要驅趕外面的不速之客。
他掙扎着表情,發出一聲長嘯。
施牧聽到聲音,便追隨着動靜的方向望去。
他見此情形,便詫異萬分地從嘴裏吐出一個字道:“爹?”
施傅看到自己的兒子,不禁愣在原地,臉上的神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立馬放下棍子,頓時手都軟了。
雖說他爹身上全然沒了殺氣,可這時候,舒霓卻是怒氣衝衝地跑過來了。
舒霓看到施牧,頓時就來氣了。
她順手搶過施傅手裏的棍子,破口大罵道:“臭小子,你還敢回來,又是一個人!”
“今天不把你打得鼻青臉腫,你是真不知道給我帶個兒媳婦回來!”
說着,舒霓便邁着沉着穩健的步伐快步疾走而去。
施牧嚇得大驚失色,連忙伸出兩隻攤開掌心的手擋在面前,苦苦哀求道:“誒,娘!使不得!使不得!”
“好歹母子一場,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舒霓停下腳步,卻沒放下手裏的棍子,道:“我跟你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我跟我兒媳婦才說得上話!”
“連兒媳婦都找不到,我白養你這麼大,還不如打死你算了!”
語畢,舒霓說到做到,還真對施牧展開了追殺。
她招搖着棍子甩去,好在施牧也不是傻的。
他雖惹不起自己的親孃,躲卻是躲得起的。
他一面繞着馬車跑來跑去,一面張皇失措地勸道:“誒!娘!冷靜!千萬冷靜啊!”
“我現在就很冷靜!”他娘說,“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跑到哪裏去!”
言及至此,舒霓追着施牧,繞着馬車大概跑了有十來圈。
也不知過了有多長時間,施牧和舒霓纔在彼此的對立面停下腳步,稍加喘息。
母子二人紛紛佝僂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施牧這一路長途跋涉,結果到家之後還要這般鍛鍊,屬實有些扛不住,於是便隔着一輛馬車,愁眉苦臉,大聲道:“娘啊!”
“母子一場,何必趕盡殺絕啊!”
舒霓惡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在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才毫不退讓道:“母子一場,你怎麼不行行好,趕緊給我找個兒媳婦啊?”
施牧皺着眉,苦着臉,辯駁道:“不是兒子不找,而是緣分未到。”
“娘,這種事情強求不得,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少廢話!”舒霓壓根兒就不聽施牧的勸,怒道,“我兒子方方面面的條件都好,你要是真想找,還愁找不到?”
“你也就是眼光太高,挑來挑去,結果最後把人都給挑沒了!”
施牧長嘆一口氣,無可奈何道:“生活要有儀式感,不能湊合。”
“兒子是還沒有遇上喜歡的姑娘,要是遇見了,就是連拉帶搶,也得把她領回家見您!”
舒霓冷笑一聲,早已看穿了施牧的心思:“你現在說的倒是好聽。”
“可結果呢?無非就是你的緩兵之計罷了!”
“你離家出走這麼些日子,到頭來不還得回來找我們?”
“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
“我這個當孃的,一定要對你負責!”
說完,兩個劍奴剛好搬完了揚州特產,於是就自顧自地上了馬車。
其中一個劍奴拉了拉繮繩,並輕輕呵斥一聲道:“駕!”
隨着那人的一聲令下,馬車果真漸行漸遠,從施牧和舒霓面前慢慢駛離。
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
剎那間,施牧和舒霓相對而立,中間再也沒了任何障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