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咬了一口千層油糕，邊喫邊跟施牧開玩笑道：“人家來這兒是逛街，我們來這兒真成進貨了。”
“該買的都已經買了，逢年過節送親戚送鄰里什麼的，肯定是綽綽有餘了。”
“要是沒有別的什麼事情的話，咱們也該走了。”
施牧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憨憨一笑道：“嗯，走，走吧。”
“這要是讓王景從的人追上來，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王湛輕聲一笑，信誓旦旦地說：“王景從手下已經無人可用，就算有，也都是一些劍莽之下無區別的蝦兵蟹將。”
“他又拿什麼追我們？”
“那可說不準。”施牧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當即就提出了異議道，“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縱然是蝦兵蟹將，那好歹也是千軍萬馬。”
“他們人多勢衆，要我說呀，王景從還是不容小覷的。”
王湛暗暗一笑，饒有興致地打趣道：“你施牧堂堂劍仙之境，有着摧城之力，還怕這些劍莽之下無區別的千軍萬馬不成？”
“我看你呀，就是懶得跟這些蝦兵蟹將問劍，說白了，就是看不起人家唄。”
施牧略顯不好意思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做賊心虛似的笑了笑，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誒，對了，這話又說回來了。”
“你讓唐勉代你呈上王志通的項上人頭，那王景從肯定已經知道了唐勉是你的人了。”
“你這麼做，不是把唐勉往火坑裏推嗎？”
“即便如此，你也還是讓唐勉繼續留在王景從身邊。”
“難道你就不怕，唐勉會有危險？”
王湛喫掉最後一塊兒千層油糕，心平氣和道：“王景從是意圖謀權篡位之人，他本身就很危險。”
“倘若跟他走得近的話，自然是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唐勉雖然深入敵營，不過你放心好了，他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
“我之所以不帶他一塊兒走，也是想以此給王景從一個威懾。”
“難道你不覺得，讓一個衆所周知是劍諜的人留在王景從身邊，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嗎？”
“我這麼做，就是要讓王景從處處小心，不要再生出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我要讓他知道，他那裏有我的眼線，倘若他再敢輕舉妄動，我這裏隨時都能收到風聲。”
“嚯！好傢伙！”施牧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進而就跟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驚天大祕密似的，眼前一亮道，“你這是在明面上公然挑釁王景從，向他示威了呀！”
“沒錯。”王湛大大方方地承認道，“他若能看懂此局，便知暗流之下波濤洶涌。”
“接下來該怎麼做，我相信王景從一定心裏有數。”
施牧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進而愁眉不展地提出了自己的顧慮道：“可是王景從如果殺伐果斷，對唐勉不利又該如何是好？”
“想必現如今他也已經知道我們解決了他的左膀右臂，萬一他盛怒之下拿唐勉出氣，你豈不也就是間接害死他的元兇之一了？”
王湛暗暗一笑，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好像是對此不以爲意，“他不會的。”
王湛繼續娓娓道：“正因爲王景從知道唐勉是我的人，所以他纔不會輕易對唐勉下手。”
“試想，我前去揚州之時，代表的是王養飢的立場。”
“王養飢不願對他的親弟弟下手，因而他只想王景從安分守己而已。”
“我們除去他的左膀右臂，正是爲了達到這個目的。”
“王景從也知道王養飢那邊已經盯上了自己，而唐勉就是盯住他的那條眼線。”
“倘若王景從這時候再敢跟皇室針鋒相對的話，那便是公然跟王養飢作對。”
“按照他現在的處境，他根本沒這個膽子，也沒有跟皇室抗衡的資本。”
“哦——”施牧的尾音無限拉長，總算是後知後覺地如夢初醒、恍然大悟。
他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朝着王湛點來點去道：“這麼說來，王景從雖明知自己處境，卻也不敢動唐勉一根汗毛啊！”
施牧豁然開朗地淡然一笑，進而朝王湛豎起了大拇指，心悅誠服道：“完蛋，不得不說，你這招真絕！”
王湛低了低頭，謙虛一笑，彷彿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馬車一路上漸行漸遠，回到雲祥的時候，已經是黑天。
施牧掀開簾帳，看了看窗外的情形後，才發覺自己終於回到了故土。
緊接着，他又特提提高了音量，朝前面騎馬的兩個劍奴喊道：“二位小哥，馬車在這兒停一下吧。”
王湛擡頭看向施牧，眼裏透露出一絲不解，“怎麼？你不跟我回皇宮嗎？”
施牧面帶微笑，但整體的面龐卻是呈現出一副覥顏的神情：“許久未回家了，想回家看看爹孃。”
“這麼久沒見，估計他們又該擔心起我來了。”
“我回家一趟，也好讓他們安心一些。”
王湛微微點頭，心裏表示贊同，但還是挑了挑眉頭，興致勃勃地與之開玩笑道：“你不怕二老接着催你找媳婦了？”
“怕，當然怕啊。”施牧的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既像是左右爲難，又像是愧疚難當，“但……家只有一個，總歸是要回去的嘛。”
“不管在外面流浪多長時間，回家的路，總該是記得的。”
“畢竟……那可是自己土生土長的地方啊。”
王湛心潮起伏地點了點頭，面對施牧的告別，心裏竟有幾分不捨。
他長嘆一口氣，進而拍拍施牧的肩膀，千叮嚀、萬囑咐道：“替我向二老問好。”
“等什麼時候得空了，我一定親自上門拜會。”
施牧咧嘴一笑，露出一抹燦若朝陽的笑容。
他在不經意間跟王湛相互對視一眼，進而痛快地一口答應道：“行！沒問題！到時候你來了，我一定殺雞宰牛，盛情相待！”
王湛見他這樣誇張的樣子，不禁高興得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