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和施牧被王府總管唐勉帶到偏廳用膳。
王景從目送着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其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爲止。
他們二人前腳剛走，韓熠後腳就闖入大廳來到了王景從的身邊。
他漠然置之地環手於胸，愁眉不展道：“這個叫王湛的一向精明，總是話裏有話。”
“上次我跟王志通在一起的時候就見過他，這個人，不簡單。”
“即便是這次跟你說話，也還是綿裏藏針，不得不防。”
王景從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嘆息，道：“不管王湛再怎麼別有用心，那都已經不甚重要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王志通從王養飢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一事。”
“他明知王志通是劍諜，卻還要任其放虎歸山。”
“帝王之道，切記心慈手軟。”
“他這麼做的原因，只能有一個。”
“那就是，他已經策反了王志通。”
“現在的王志通，乃是他王養飢的劍諜！”
韓熠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小心試探道：“這王志通的立場當真如此飄忽不定，說叛變就叛變了？”
“不知道。”王景從暗暗喘了一口氣，顫抖着聲線道，“但他畢竟在王養飢身邊當義子這麼多年，若真是培養出了些許真情實感也說不準。”
“總之無論如何，王志通這條線，我是留不得了。”
韓熠微微皺眉，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其中的問題所在道：“你想殺他？就因爲王湛的片面之詞？”
“不，不單單是因爲王湛，”王景從緩緩擡起頭來，意猶未盡道，“就算沒有王湛的一面之詞，王志通逃出皇宮。”
“於我而言，也早已是無用之人。”
“既然他於我已無用處，我就不能留着這樣一個隱患。”
“他不是劍諜還好，可他若真是被王養飢策反的劍諜，後果將不堪設想。”
韓熠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面色略微凝重道：“我明白了，此事就交給我去辦吧。”
……
另一邊，施牧終於如願以償地飽餐一頓，現已和王湛一塊兒住進西邊的院子裏。
施牧喫飽喝足之後倒也沒有倒頭就睡，而是先到王湛的房間裏坐了一會兒。
王湛回房之後，倒也沒做別的什麼，第一件事就是點燃圍爐裏的炭火取暖，那是他特地向王景從求來的。
一般的房間還真不會配備這玩意兒。
施牧坐在桌前往椅子上一躺，翹起雙腿放到桌子上，全然就是一副悠哉悠哉、閒適自得的模樣，好像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煩心。
“誒，”施牧挑了挑眉頭，笑着問，“那王志通分明是自己逃出皇宮的，你爲什麼跟王景從說是王養飢放虎歸山呢？”
王湛把手伸到圍爐上來回摩挲，輕聲一笑道：“我不這麼說的話，王景從又如何能對王志通起疑心呢？”
“起疑心？”施牧把腳一縮，放回到地上。
他把身子挺得更直了些，同時還皺起了眉頭，有些想不明白。
王湛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繼續娓娓道：“首先我們要確定的是，王志通是王景從的劍諜。”
“所以當他的身份敗露之後，只能跑到王景從這裏求援。”
“而王景從一旦得知王志通是王養飢故意放回來的……”
“他就會以爲這兩人已經串通一氣來對付自己。”施牧眼前一亮，緊接着他的話道。
他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好像終於想清楚了這其中的緣由。
王湛不緊不慢地笑了笑，神色自若道：“而且王養飢本來也知道王志通劍諜的身份，我說他是放虎歸山，其實也沒錯。”
“王景從在背地裏乾的那些勾當，其實他都知道，只是身爲幕後操控棋局之人，他不得不沉穩一些。”
施牧眉梢一緊，當即就察覺到了一絲情況的不妙。
他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進而振振有詞地分析道：“如果說他王養飢是幕後下棋之人，那我們按照他的意圖行事，豈不就成了任其擺佈的棋子了？”
王湛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不慌不忙地說：“現在看來，暫時是這樣的。”
施牧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可謂愈發難看了。
他徑直快步疾走到王湛的對面坐下，進而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你完蛋竟然也有淪爲別人棋子的時候，這不像你啊！”
王湛輕聲笑笑，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好像是對此不以爲意：“你說的對，這的確不像我，可我也說了，這只是暫時的而已。”
“既然要替王道江掃除禍患，那這路上的艱辛與坎坷，就註定要我們來扛。”
“只要最終能讓黎國迎來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哪怕只有曇花一現，眼下的作爲便都是有意義的。”
施牧愁眉莫展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我懂了，所以你對王景從使出反間計，就是爲了兵不血刃地根除王志通這個禍患？”
王湛直起身子、挺起腰板，而後語出驚人道：“不單單是王志通，就連王景從，也不能對王位抱有一星半點的邪念。”
“我們這次來或許抓不到王景從謀反的把柄，更不能對其下手，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斷了他謀權篡位的念頭。”
施牧的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進而一本正經地問：“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王湛暗暗喘了一口氣，面不改色地說：“王景從遠在雲祥的千里之外，因而他本尊無法染指皇宮內的一切。”
“能替他做事的，只有那些藏在暗中的爪牙。”
“只要我們拔除了王景從的爪牙，他自然對王位構不成威脅了。”
施牧心潮起伏地點了點頭，不慌不忙道：“王志通就是王景從的爪牙之一，這麼說來，我們已經開了個好頭了。”
“差不多。”王湛意猶未盡道，“但要想徹底置王志通於死地的話，我們還要再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