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的臉色蒼白無力，甚至流露出些許憔悴和滄桑，看樣子遲遲不能從《玄陰心經》的副作用裏緩過勁兒來。
施牧坐在他的斜對面，愁眉不展道：“行了，你我之間就別說什麼謝不謝的了。”
“得虧我回來得及時，否則啊，你這寒疾只怕非得折騰死你不可。”
王湛好像一夜沒睡覺似的，連眼睛都睜不太開，到頭來只得暗暗喘了一口氣，虛弱無力道：“放心好了，我習慣就好，死不了的。”
王道江稍稍低頭，臉色逐漸凝重起來：“當初九弟與我說自己體質偏寒才整日披着個駝絨衣，我沒有放在心上。”
“可沒想到，九弟的寒疾居然嚴重到這個地步。”
“早知如此，我便不該讓九弟爲我的事情日夜操勞，這樣一來，也就不會耽誤了九弟的病情。”
“沒事的，大哥還是像往常一樣，不用放在心上。”王湛定了定神，說，“況且我這寒疾時時復發，跟日夜操勞沒有關係。”
“就算不爲了大哥的事情忙上忙下、忙裏忙外，也還是無法改變什麼結局。”
“大哥安心便是，我的寒疾與你無關。”
王道江板着一張臉，仍是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九弟這麼說，我的心裏便是越發愧疚了，唉……”
王道江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嘆息，其嘆息之中，滿是自慚形穢的苦楚之意。
王湛咬了一口蔥油餅，細細咀嚼許多遍，但好像是沒有胃口，竟怎麼都咽不下去，不似施牧這般狼吞虎嚥，一口能咬去蔥油餅的三分之一，喝掉豆腐腦的整整一半，胃口好極了。
也許施牧在劍道上遇到瓶頸的時候，的確會食慾不振，但卻獨獨把東市包子鋪的老三樣排除在外。
他對豆腐腦、甜豆漿、蔥油餅這樣樸實無華而又美味至極的早膳，是全然沒有抵抗力的。
施牧到底是沒敢喫太多，生怕王湛不夠用來補充體力，所以還是稍微收斂了一些。
他一面學着王湛細嚼慢嚥，一面看向王道江說：“對了大皇子，你不是還有事情要找完蛋嗎？”
“哦！對對對！施牧不說，我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王道江的眉頭緊鎖，而後顧慮重重道，“只是九弟這身子，我看要不……”
王道江說到這裏時，頓了一頓，似有打退堂鼓之意，實則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讓王湛勞神費思。
“我沒事的。”還沒等王道江把話說完，王湛便是毅然決然地將其一把打斷道，“特殊時期，還是要以大局爲重，大哥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王道江微微嘆息，在醞釀了好一會兒後，才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好吧，其實我想告訴九弟的是，四弟今日居然無故沒上早朝。”
“而父王命我去淮裕宮找他的時候，我卻發現，淮裕宮裏已經是空空蕩蕩，全然不見四弟的蹤影了。”
聽到此處，王湛憔悴的面龐上終於展露出了一絲絲笑顏。
他豁然開朗地淡然一笑，心裏竟有些高興：“果然跑了。”
王道江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並不簡單：“果然？九弟早就知道四弟要跑？”
施牧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同樣感到不解：“完蛋，你昨天說的王志通的下一步行動，難道就是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王湛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神色自若道：“昨天我去淮裕宮找王志通的時候，已經把話暗示到了極致。”
“如果王志通不似王來貢這般癡傻的話，就肯定能猜到，我已經知曉他劍諜的身份了。”
“什麼？劍諜？”王道江瞪大雙目，顯得頗爲驚奇，“四弟也是劍諜？是哪國派來的？”
王湛於胸膛之中吸足一口氣，坦言相告道：“王志通不是他國派來的劍諜，而是黎國境內的劍諜。”
“之所以遲遲沒有告訴大哥這件事情，是不想給大哥徒增煩惱。”
王道江長嘆一口氣，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九弟，你怎麼可以如此？”
“我們本來就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又怎麼可以事事都自己來扛？”
“倘若你能早點與我訴說此事，或許我還可以幫你分擔一點兒。”
“你也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積勞成疾，寒疾復發了。”
王湛輕聲笑笑，用嘴哈了哈手，說：“大哥無需操心我，我早已說過，在大哥一步步成爲儲君的這條路上，我會替大哥掃除所有的障礙。”
“區區一個王志通而已，還不至於讓我勞神費思。”
“對付他，耗費不了我的多少心力的。”
王道江暗暗喘了一口氣，又問：“九弟方纔說四弟是黎國境內的劍諜，那想必一定也知道，他是爲誰效力了？”
王湛笑了笑，信誓旦旦道：“永安王，王景從。”
“王叔？”王道江的眉梢一緊，心裏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東昇般冉冉升起，“王叔遠在千里之外的揚州，他的劍諜當真能延伸到皇宮裏來？”
王湛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說：“王景從本來也是皇室，皇宮裏有他的眼線，豈不是很正常？”
“關鍵在於，他能讓王志通成爲他監視王養飢的劍諜，這纔是最不容易的。”
施牧淡然一笑，意味深長道：“可惜啊可惜，王景從辛辛苦苦栽培的這個劍諜，就這樣被你嚇跑了。”
“誒，完蛋，你不是說你想放長線釣大魚來着？”
“現在這小魚都已經跑了，你還怎麼能釣到大的？”
王湛輕聲一笑，說起這個，臉色便是略微好轉，進而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既然跑了，那就換個地方再釣便是。”
“原來的這處地方也只能釣釣王志通這條小魚，若要釣到王景從這條大魚，還得去揚州纔是。”
聽到這裏，施牧頓時就提起了興致。
他睜大雙眼，眼前一亮道：“你要去揚州？！”
“不單單是我，”王湛頓了頓，把話說完道，“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