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養飢面朝窗外，望向遠方，眼裏流露出淡淡的憂傷：“當劍奴遇上熊的時候，躺着不動可以逃過一劫。”
“這其中的原因不是熊不喫死屍，而是熊通過這種方式，嗅出沒有攻擊性的劍奴。”
“它覺得劍奴對自己沒有威脅，所以就此作罷了。”
“我大黎的生存之道也是如此，只有讓他們覺得我對他們沒有威脅，大黎才能長治久安。”
王湛板着一張臉，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其中的問題所在道：“什麼長治久安，分明就是苟延殘喘。”
“你如此膽小怯懦，怎配爲王？”
“我如此膽小怯懦，可我，偏偏是王。”
雙方在不經意間相互對視一眼，使得現場瀰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火藥味兒。
王湛幾經思量過後，語出驚人道：“我好像知道誰纔是你的親生兒子了。”
王養飢聽到這裏，不免眉梢一緊，心中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東昇般冉冉升起。
可儘管如此，他也還是故作鎮定地笑了笑，神色自若道：“願聞其詳。”
王湛一面在王養飢面前來回踱步，一面頭頭是道地分析道：“烊國爲當今諸國之中的國力最強者，其它國家你尚且不敢得罪，烊國則更是不必說了。”
“曾經烊王曾有一個顧慮，說是不知道你王養飢送去烊國的究竟是義子還是皇子。”
“我告訴他說，二者皆無需擔心。”
“若爲義子，對烊國來說則是師出有名。”
“若爲皇子，則可藉此來牽制黎國。”
“現在看來，你這麼不希望黎國覆滅，肯定只有坦誠相待，才能保住上上下下整個黎國了。”
“故而黎國真正的皇子根本不在這皇宮之中，而是早早地被你送到了烊國爲質。”
聽到此處，王養飢的臉色便不由得凝重起來。
他的雙手背過身後，進而稍稍低頭，眼神不自覺地向下瞥，這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辯駁王湛纔好。
王養飢的嘴巴微微張開，好似是在醞釀。
無可奈何之下，王養飢只好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有時候爲了生存，我們不得不做一些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我把勳兒送到烊國，不單單是爲了保住大黎，也是爲了能讓他有更多一番的歷練，如此，將來才擔得上我黎國之主的位子。”
王湛輕聲一笑，心知肚明道：“我都懂的，你做得的確很對，換作是我的話，也許我也會這麼做。”
“更何況黎國內亂至此，暗流滲透這般嚴重，把他送到烊國，反而是保護他。”
“只是你有沒有想過，黎國一日不激濁揚清，你那親生兒子就一日沒法回來好好繼位。”
“再者，你不讓黎國強大起來，拿什麼跟烊國談判，換回你的親生兒子王承勳呢？”
王養飢輕聲笑笑，看向王湛，意味深長道：“激濁揚清的事兒，你不是已經在替我做了嗎？”
“我始終堅信，黎國的那些個暗流，是鬥不過你的。”
“只要有你在，我大黎終將迎來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王湛沒有辦法，只好在微微搖頭晃腦的同時，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嘆息。
他稍稍皺眉，言語裏多了幾分悵然：“唉，當初明明說好不會幫你的，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到了這時候，還是爲你所用了。”
王養飢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和王湛之間其實也算是心照不宣，“你知道的，根本不存在爲我所用這一說。”
“你所做的一切於我而言，也不過是順水人情、舉手之勞罷了。”
“畢竟你選擇了要輔佐王道江，而不是我。”
“既然已經做出了抉擇，就要承擔這其中的後果。”
“你真正幫的，是王道江。”
“至於我，僅僅只是從中分了一杯羹而已。”
“哪怕是爲了王道江，你也只能這麼做。”
“清除黎國暗流，你勢在必行。”
“哦？”王湛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進而格外好奇地問，“其中也包括永安王王景從嗎？那傢伙可不好對付啊。”
王養飢興致勃勃地笑了笑，說：“我知道這事兒瞞不住你，可是沒有想到，你居然這麼快就知道了。”
“是啊。”王湛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他王景從雖然遠在千里之外，可手卻伸得如此之長。”
“我縱是想不知道，也難啊。”
王養飢微微一笑，話鋒急轉道：“其實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他王景從的哪隻手礙着你眼了？居然能讓你這麼快就察覺到了幕後之人。”
“其實也沒什麼，”王湛的回答顯得幾分漫不經心，“只不過就是我要去救王闊的時候，他王志通稍稍攔了一下而已。”
“他若是不攔還好，可他這麼一攔，彷彿是明着告訴我，他心裏有鬼了。”
王養飢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更進一步地追問道：“這麼說你已經知道，王志通是王景從那邊的劍諜了？”
王湛挑着眉頭望向王養飢，顯得有幾分意外：“看來王志通的劍諜身份，也早在你的意料之中了。”
王養飢的眼神迷離，總是有意無意躲閃，一下子就呈現出了一副覥顏的神情。
他眯着眼睛，憨憨一笑，義正詞嚴道：“我知道歸知道，但卻不方便拔除，畢竟我只是一代昏聵懶惰的帝王，但凡有點聰明才智，都會引來旁人的虎視眈眈。”
“我呀，還是笨點兒的好，免得引來多方覬覦。”
“剩下的，自然有你替我處置。”
“這不，讓這盛世如你所願，正好給了他王道江一個立功的機會了。”
王湛深吸一口氣，微微擡頭道：“只希望這一次立功，可不要再被你給攪黃了。”
王養飢嘿嘿壞笑一聲，灑脫放蕩地連連揮手道：“那不會，那不會，事情發展到那種地步，我縱是想攪，恐怕也是攪不動了。”
“之所以動手毒害那王有合，也不過是不想讓他王道江晉升太快而已。”
“再說了，你執意要讓他王道江步步高昇，我又如何能阻攔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