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湛又一次把儀容儀表收拾好後，果斷把板凳搬到了施牧的身邊，與之並排而坐。
施牧一臉懵圈地看向王湛，擰着眉頭，不解道：“你怎麼……”
“看前面！別看我！”
“哦……哦……”施牧老實照做，頓時沒了底氣。
儘管他的前面沒有坐人，也還是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總而言之，愣是不敢再看向王湛了。
施牧稍稍皺眉，有些難爲情地問：“那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屁股上有花兒一樣的胎記的啊？”
王湛暗暗喘了一口氣，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漫不經心道：“你忘了八月初八那天我們在溫泉泡澡，我倆都光禿禿的，算是你我之間的第一次坦誠相待了。”
“哦！”施牧面朝前方，眼前一亮，分外激動道，“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那時我還打趣你，說你的怎麼這麼小呢！”
“呵呵。”王湛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先別管誰的小，也不知道是誰一較長遠落了下風，事後還說大的重量大，所以才撒不遠。”
“你真是李信芝？！”施牧飛快扭頭看向王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高漲的情緒。
王湛單手捏住施牧的兩腮，把他的腦袋擰正說：“早就跟你說了，你非不信。”
施牧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重逢故友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他笑不朝着身邊人，只對着坐在前桌的路人樂呵，雖然尷尬，卻樂在其中。
“當年你不告而別是怎麼回事？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害得我等你等到現在。”施牧言語起來竟有些委屈，聽了不禁讓人心疼。
他愁眉苦臉地又吃了一塊兒蔥油餅，決心化悲傷爲食慾。
王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進而長嘆一口氣，沉聲道：“施牧，首先我要跟你說聲抱歉，有件事兒我瞞了你很久，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了。”
話音剛落，現場的氣氛也隨之發生了相應的改變，就好像莫逆之交依依惜別，又好像一對神仙眷侶生離死別。
然而悲傷憂愁的氣氛烘托至此，施牧卻偏是幽幽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道：“當年一較長遠是你偷偷往前邁了半步才贏的對吧？”
王湛猛地把頭一擡，瞪大雙眼，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
“唉！”施牧的眉頭一皺，掙扎着表情說，“我就知道！不然我怎麼可能會輸！”
“咳咳！”
王湛一手握拳，置於嘴前刻意咳嗽了兩聲，擺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連忙扯開話題道：“這不是重點，都這麼多年了，還提它幹嘛？”
“這麼多年了，我一直被你矇在鼓裏，以至於這些年我每每想起之時，時常因此而感到自卑。”施牧說着說着，不禁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我……”
施牧還想接着講下去，但他纔剛剛吐出一個字來的時候，就被王湛用一塊兒蔥油餅堵住了嘴。
“能不能好好聽我講了？”王湛擰着眉頭，漸漸失去了耐心。
施牧咬掉一塊兒蔥油餅，大口咀嚼道：“你講。”
王湛無比沉重地發出一聲嘆息，進而稍稍低頭，重新醞釀情緒道：“其實……我是來自烊國的劍諜。”
施牧嚼着嚼着，頓時愣住。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下巴就跟漏了似的，不斷有蔥油餅的殘渣從中涌出。
緊接着，施牧扭頭看向王湛，深吸一口氣，不敢相信地朝着他咆哮道：“你是烊國的……”
不等施牧把話說完，王湛就又用蔥油餅堵住了他的嘴巴，這才硬生生打斷了施牧的言語，以至於他的後半段話只喃喃了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語言。
“噓——”
王湛豎着食指置於嘴前，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然後環顧四周，看了看人來人往的市井小民，謹言慎行道：“大庭廣衆之下出賣我劍諜的身份，你是嫌我的命太長了是吧？”
說完，王湛又把施牧的腦袋給擰了回去。
施牧啃掉一塊兒蔥油餅，然後端起桌上的豆腐腦一飲而盡，輕聲道：“原來你是烊國的劍諜啊，難怪你會跟我不辭而別，還總是一溜煙兒地就跑沒影了。”
“是啊。”王湛嘆了一口氣，言語裏是深深的無奈感，“當年作爲劍諜行走江湖，實在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但是我作爲劍諜周遊各國的那些日子裏，從未忘卻過你這個兄弟。”
施牧朝着前方憨憨一笑，有些呆，有些愣：“行，你這話我愛聽，看在你是身不由己而且還請我喫早點的份上，我姑且就不與你計較好了，從今往後，我們還是兄弟！”
說完，施牧直視前方，把桌上的另一碗豆腐腦端到王湛面前，豪氣沖天道：“來！這裏沒有酒，我們姑且就以豆腐腦暫代，改天再跟你喝個痛快，我幹了，你隨意！”
王湛正要伸手去接施牧遞過來的豆腐腦，但下一秒，施牧就仰頭把這碗豆腐腦通通灌進了自己的嘴裏，一點兒機會也不給王湛留。
王湛伸到一半的手赫然停在了半空中，有些尷尬，但更多的卻是無語。
施牧喝完豆腐腦，目視前方，忽然想起來問：“誒，那你現在怎麼成劍奴了？你不是比我還要厲害許多嗎？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三年倒是沒什麼。”王湛心平氣和地說，“主要是前幾天我中了血龍暮，因此隱脈被廢，從劍神淪爲劍奴，只在一夕之間。”
“什麼？！血龍暮？！”施牧聽到這裏，瞬間不淡定了，“究竟是什麼人如此歹毒，竟用血龍暮毒害你？！你告訴我，我跟何駐卿一定替你出這口惡氣！”
“算了。”王湛微微搖頭，愁眉莫展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
“從前我的歲歲年年都是以劍諜的身份而活，但現在我只想成爲自己的劍諜，爲自己而活。”
“我在黎國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既然這是一個嶄新的開始，就不該跟過去就太多的牽扯和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