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書記，你怎麼又來了？你別告訴我，這一批還有我們柳石河！”
張明德現在是怕了程書記了，他不來則已，一來準沒好事，距離上次送來那九個燙手山芋還沒三個月呢，不會這次又有了吧。
“嘿嘿，明德老弟，你猜的真準，不過彆着急，彆着急，這次人少，這次人少，只有六個，六個！”
程書記賠着笑。
“六個？六個還少？！”
張明德差點沒蹦起來，“你知不知道他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都是來分我們口糧的！這也就算了，只要他們安安分分慢慢教也就行了，可是不是，他們一天到晚還淨添亂！
撒多少種子，下多少肥料，他們一通瞎指揮，根本不合實際。也不想想，我喫的鹽都比他們喫的飯還多！用得着他們指揮嗎？！
還有啊，除草的時候，他們根本就分不清高粱穀子和草，我好好的苗讓他們給拔了差點一半！沒給小隊長氣死！
他們還一天到晚的要組織學習，也不想想，幹了一天的活了，誰大晚上還有時間和精力點燈耗油的討論學習啊！
一天到晚的淨瞎搞！誰說句什麼都能扯到覺悟上去！我好好的柳石河被他們折騰的都差點翻天了！”
“哪有那麼嚴重，你說的這些不都是剛開始的狀態嘛，現在不是一個個都規規矩矩的。”
程書記也知道這些人剛來時候的狀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好像自己真的是來改造教育廣大農民的，殊不知自己纔是被教育那波的。
“哼！我能任着他們胡鬧嗎？”
張明德氣的吹鬍子瞪眼睛的，“我看他們就是喫飽了撐的，被我們最開始給摜的。我們開始想着，這幫都是孩子，一個個背井離鄉的，還都是城裏娃，來到咱們這鄉下不得對着好點，所以給他們蓋房子，還給他們搭鍋竈，甚至還擔心他們不會做飯專門找了個人給他們做飯，分配活也是揀輕巧的分給他們。
結果呢？
沒把我們折騰的人仰馬翻！”
“所以你把做飯的人撤了，糧食一分，每天一日三餐讓他們自己解決，然後活計也和社員一視同仁了，對嗎？”
程書記禁不住有些偷笑，“這幫孩子半個月就都曬成了煤炭，手上也磨破了水泡結了繭子，現在一個個跟咱們農村娃也沒啥區別了。”
“我算是看清了，這幫人是在城裏折騰的太厲害了，那幫人受不了了，所以才丟咱們這裏來了，讓他們好好消耗下體力，認清下現實，免得一天到晚不務正業的。”
張明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的猜測還真是對的。”
程書記也嘆了口氣“這些人啊，都是到了工作年齡卻沒有崗位安排的，在社會上閒散久了的人，可不就一天到晚的沒事找事幹。不過我跟你說啊，後面的人可不一樣了，這來的可都是學生，剛高中畢業的學生。”
“學生？”
張明德驚訝。
“對，這高考取消了，高中畢業這幫孩子也安排不了那麼多的工作，可不就到咱們這裏來了。而且我看吶，這纔是個開始呢，恐怕後面來的人還會更多。”
程書記給透了個底“我跟你說，這事是避不開的，尤其咱們大隊是公社裏掛了名的先進大隊，所以每次人都少不了的。你能做到，就是來人的時候可以去看看，有那合適的人才一定適當利用起來，畢竟這幫孩子都是有學問的，沒準真能給咱們的農村建設增添助力呢。”
“如果是這樣倒還是真行。”
張明德沉思起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後天上午，鎮上火車站接人，這是名單，你拿好啊。”
程書記說完塞給他一張紙條，然後揹着手走了“我還得回去安排我們那，這次也有四個人呢，地方都不夠住了。”
“我這地方也不夠了啊，難不成還蓋房子啊？正忙着準備收麥子呢哪有空啊？”
張明德朝着程書記的背影大喊。
“社員家有空閒房子的就先安排住吧，閒下來再蓋。”
程書記的聲音遠遠飄來。
“唉——希望再來的人能消停點，別折騰了，我這把老骨頭可不想再跟他們鬥智鬥勇了。”
張明德揹着手也走了。
兩天之後，柳石河又多了六張陌生面孔，四男兩女，加上之前的五男四女，現在一共九男六女了。
大隊部開春給蓋的知青點在西北邊，是一排四間的房子，還圈出了一個院子，可以種點蔬菜，同時遠離養殖場，還在上風口，所以環境挺不錯的。
但是當初蓋的時候沒想着後面還會來人，所以空間並不大，一鋪炕也就睡五個人。
這四間屋子中間是廚房，東西兩邊正好男兩間女一間，住起來都很寬敞。
但是現在男的這邊能住開，女的這邊是怎麼擠都住不開了，所以張明德只能找隊裏有空閒房間的人家來臨時安置一下，怎麼也要撐過麥收，然後纔有時間蓋房子啊，最好是秋收之後，上凍之前，這樣時間會更寬裕點。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江明月家，畢竟她們家現在三個相通的院子十多個房間呢，如果能騰出來一間，正好就把多出來的一女安置了。
這麼想着，張明德就讓男生都去知青點了，然後兩個女生先在大隊部等，他去找江明月商量。
江明月一聽就皺了皺眉頭“大隊長，我家雖然房間多，但是人口也多啊。我家孫子孫女最大的十六了，最小的也九歲了，早就都跟父母分開睡了，所以老大老二院子裏全是住滿的。
只有我這院子裏，目前東廂是空着的，那是鐵柱回來住的地方，雖然他不經常回來，但是我還是得給他留個房間的，畢竟他在市裏還沒有房子，家裏總要有他的地方吧。
這西廂現在住着愛國呢，我倒是可以讓他這段時間先跟曉軍或者曉安去住，或者直接住到東廂，這樣可以騰出一間房來，但是也只能是短期的，長期可不行。”
她很在意隱私問題，不願意家裏住進去外人，但是張明德開口了，她也總要給些面子的，而且家裏也確實是柳石河裏房間比較多的人家，相比那些全家老少都擠一個院子裏的人算是寬敞多了。
“就是短期的，江嬸子你放心，忙過了麥收我就安排人給他們蓋新房子，所以就住一段時間，而且還是個姑娘，所以不會有太多不方便的，另外這人住到你家去我也能放心點，畢竟是姑娘家嘛。”
張明德連忙解釋，江明月也就點點頭“那我跟你去看看，看看誰願意來我家住。”
兩個女生正在大隊部的辦公室裏東張西望的四下打量呢，一見來人立即迎了過來，其中一個略高挑白皙的姑娘剛一靠近就捂住了鼻子“什麼味啊？”
另一個略顯嬌小的姑娘倒是面色如常，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江明月蹙了下眉，她是從養豬場過來的，剛清理完豬槽子，就算她洗了手撣了衣服，身上也難免帶着點泔水味，沒想到這姑娘的鼻子這麼靈，還沒靠多近呢就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