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樂開始算起賬來。
“今天賣出去25顆雞蛋一顆雞蛋在供銷社收的九分錢，我賣出去一顆一毛一，一顆雞蛋上掙兩分錢，這一趟出去比賣給供銷社多掙了五毛錢。”
其實錢堆在那裏看起來多，實際上只比賣給供銷社多了五毛錢而已。
“以後咱家裏的雞蛋攢起來自己賣，能多掙不少呢。”
雖然五毛錢並不多，只是在掙一個辛苦錢。
不過賣到公社要費的功夫也不比這少，所以以後還是自己賣？
白杏花猶豫起來。
“那咱家的雞蛋以後就自己拿去賣吧？”
胡思樂還是覺得去旗裏比去鎮上要好。
“旗裏廠子多，工人也多，工人們一個月掙二三十塊的工資，花個幾毛錢賣雞蛋肯定捨得。鎮上就只有一家釀酒廠，還是差了點。”
布和點頭：“是這樣沒錯，但是你這樣是屬於投機倒把吧！”
胡思樂一噎。
“我也不是每天都去...”
布和抽着旱菸，並不太認同。
“賣雞蛋還能說成是賣土特產呢，旗裏那麼多人在賣。”
布和將煙掐滅，靠在炕桌上。
“你自己掂量吧，我困了。”
胡思樂原本開心的心情瞬間消散，怎麼她掙了錢，家裏人好像都並不開心？
她做錯了嗎？胡思樂不覺得，人不可能一成不變，社會也是。
每個人都在進步發展，社會同樣也在進步和發展。
胡思樂搖擺不定的心，逐漸穩定下來。
家人的觀念一時之間改不過來就改不過來吧，那也沒什麼關係。
目前胡思樂也只能拿自己家的雞蛋去賣，真要是低買高賣纔是投機倒把吧。
胡思樂還是有點發怵，對政策的不熟悉，導致胡思樂做事情有些束手束腳。
“姐姐，你好厲害哦。”
“啊？”
阿如罕突如其來的誇獎，讓胡思樂不知所措。
“我說姐姐你好厲害，你現在這樣，真的很厲害。”
胡思樂不解：“爲什麼說姐姐厲害啊？”
“因爲姐姐很勇敢啊，自己一個人去鎮上賣雞蛋，還掙了五毛錢。”
胡思樂哭笑不得，原來是真的在誇她呢啊，還以爲是在反諷。
是她想多了。
今天的炕燒得很暖，胡思樂沒一會兒就已經沉沉睡去。
翌日。
胡思樂昨日的成績沒有能說服父母信任她，雞蛋也所剩無幾，只能選擇下地幹活。
現在春耕，地裏的活兒不少，家家都是忙忙碌碌的。
新村村後的河水位現在已經回升，如今倒是不用再去海子拉水澆地。
但每日的用水還是需要去村後一桶一桶地拉來。
七十三的二八大槓在這個時候就顯得特別實用。
七十三也是不想辜負二八大槓的價值，不管幹什麼都是騎着車來來回回。
下地還是拉水，甚至有時候放牧都是要騎着這輛二八大槓。
胡思樂甚是羨慕。
她沒那個本事去賒賬，想要自己努努力攢錢買上一個二手的。
七十三就像個開屏的孔雀一樣，到處開着屏炫耀。
看起來有些可笑的可愛？
胡思樂甚是無語。
七十三看見來取水的胡思樂忍不住湊到身邊。
“要不要我幫你拉上啊？”
胡思樂頭都沒擡：“不用。”
七十三不肯放棄：“這個自行車拉上不費一點勁兒，可輕鬆啦。”
胡思樂還是不爲所動，七十三就有點着急了。
“胡思樂，你真的不用我幫忙啊？”
七十三得到的答案還是不用，這下他也不好接着纏着人家說非得幫她把水拉回家吧。
七十三着急得在原地抓腦袋。
這都兩三年了，他那兩句話還是憋在肚子裏沒說出來。
真是沒出息。
春天到了，大家在新的一年裏充滿了幹勁兒。
經過兩三年的緩衝，自己種地放牧這件事已經大家已經習慣，並慢慢琢磨出自己的門道。
七十三呢，倒是沒有絲毫的長進。
還是那樣的，鋸嘴葫蘆。
七十三十分的懊惱。可能現在的自己在胡思樂看來好像就是個不着調的，同村人？
好像是這樣沒錯，七十三有點煩躁。
騎着自行車，拉上水回到自己的家中，海梅看到他也是一頓數落。
七十三的神情更加的萎靡，這下好了，他好像真的一無是處。
看看自己胯下騎着的二八大槓，還是賒賬來的。
七十三拍了拍二八大槓。
“哥們兒，你跟着我受苦了啊。”
二八大槓幸虧不會說話，要是會說話的話，這會也應該會起來跟他哭訴吧。
七十三心裏憋着一團氣，更多的是氣自己不成器吧。
胡思樂去賣雞蛋的事情他知道，她總是這樣的激流勇進，總是走在人前。
而他好像除了有個當書記的爹，啥都不是。
今天的炕好像有許多坑坑窪窪一樣，怎麼躺都不舒坦。
七十三腦子裏都是這兩年的過往，不斷反思自己的行爲。
也不知道反思出來了啥，除了心情更加煩躁，好像啥都沒有。
套古斯叼着菸斗，津津有味地看着報紙，絲毫沒有在意，七十三在隔壁屋烙餅一樣翻來覆去。
“媳婦兒，你說，咱家這個臭小子是不是也能幹點啥東西？”
海梅疑惑：“啥？”
套古斯指着報紙上的一行字：“1980年12月11日，全國首張個體戶營業執照在鹿城誕生。”
海梅沒明白套古斯是個啥意思。
“你說明白點行不行。”
套古斯指着報紙上的字念出來：“1980年12月11日，全國首張個體戶營業執照在鹿城誕生。”
海梅讓套古斯解釋一下這個意思。
“意思就是國家現在讓搞個體了，咱們信息落後，這是80年的報紙，之前看了也沒放在心上。聽說胡思樂那孩子出去賣雞蛋，我才翻出來仔細看看。”
海梅皺着眉頭：“個體戶到底是丟人的營生。”
套古斯叼着菸斗：“是不太體面，但是胡思樂想幹這些事情，肯定不明白政策。”
海梅不耐煩：“有什麼話趕緊直說好了！”
套古斯將菸斗拿在手上。
“你怎就沒有一點點的耐心？七十三不是看上那姑娘了？讓七十三趕緊給透露這消息，那不是增進兩人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