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桉的一條腿正跨進門檻裏,這下卻是徹徹底底僵住了,那隻腳久久落不下地,看上去頗爲滑稽。
一旁的趙舒寒見狀,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江秋漁和林驚微,這兩人果然與清河劍派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只是細瞧這位鳳桉姑娘臉上的神色,爲何是驚恐居多?
鳳桉那個大字後面的話半晌都沒能說出口,她像是突然結巴了似的,將大字無意識地重複了好幾遍,目光悻悻地從江秋漁的臉上挪開時,卻又不經意地瞥見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大師姐!”
這三個字總算說明白了。
一旁的人都替她鬆了一口氣,心想這鳳桉姑娘莫不是有口喫之症吧?
可鳳桉卻並未鬆一口氣,神色反而越發緊張驚恐,彷彿瞧見了什麼讓她極爲害怕的人一般。
大師姐?
趙舒寒琢磨着鳳桉口中的這三個字,她究竟是將方纔未能說完的話終於說完了,還是在叫誰大師姐?
她的大師姐還能有誰,可不就是那位清蘅君嗎?
趙舒寒的目光流連在江秋漁和林驚微身上,這兩人,誰有可能是清蘅君?
她從沒懷疑過靈漪,這姑娘人傻乎乎的,早在幾日前就被江折露把話套完了,可以說她是這幾個人裏,趙舒寒最瞭解的那一個。
她絕不可能是清蘅君。
傳聞清蘅君端方自持,淡漠矜貴,最是寡言少語,渾身劍氣凜然,讓人只可遠望,不敢褻玩。
趙舒寒的目光落在了林驚微身上,這位林姑娘除了容貌對不上,身邊也不曾佩戴有本命劍之外,其餘倒是跟那位清蘅君相差不大。
但容貌是可以遮掩的,本命劍也能藏起來,什麼都可以改變,唯有一個人的性子最難發生變化。
恰巧這位林姜姑娘也姓林,難不成,她真的就是鳳桉方纔叫的大師姐,是名動九州的清蘅君?
可清蘅君不是被魔族抓走了嗎,又爲何會出現在雲水城?
她若真的是清蘅君,那這位阿漁姑娘又是誰?
趙舒寒心頭的懷疑一個接一個,面上卻不顯,只是柔柔地笑了笑,招呼鳳桉坐下。
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將鳳桉的位置安排在了江秋漁跟林驚微的斜對面。
因着她自己坐在主位,這兩邊的客人正好坐在她的左右手位置,看上去並不突兀,衆人也不曾生疑。
可是這樣一來,鳳桉甚至不需要擡頭,就能用餘光瞥見江秋漁跟林驚微。
她偷偷摸摸地歪了歪腦袋,想看看大師姐的臉色,卻不想正對上了江秋漁笑靨如花的模樣,嚇得鳳桉差點兒從凳子上滑下去!
好可怕!
她什麼時候見過魔尊這般言笑晏晏的模樣?
這人以往不是在威脅她要她的命,就是在虐待付星逸,將兇殘暴虐的一面表現得淋漓盡致。
鳳桉見慣了江秋漁眼裏噙着冷笑的模樣,乍一看見她撐着腦袋衝自己笑得明媚動人,就跟看見女鬼前來索命似的,格外瘮人!
她的小腦袋瓜裏也有無數的疑問。
魔尊悄悄離開魔宮,所爲何事?
大師姐又怎會在此?
師姐是不是受了魔尊的脅迫?
趙舒寒知道鳳桉是鳳凰,故特意讓人準備了好幾樣靈果,全都擺在鳳桉面前。
鳳桉聞着靈果的香味,饞的簡直要流口水,可礙於江秋漁和林驚微在場,她僵直着身子根本不敢動,只能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靈果,偶爾再瞥一眼林驚微。
大師姐不動筷子,她也不敢動。
江秋漁憋着笑,向林驚微傳音道:“你這小師妹着實很有意思。”
她是不曾亂說話,可她嘴上不說,臉上卻已經都表現了出來。
趙舒寒並非傻子,甚至可以說是心思頗爲細膩,如何還能看不出鳳桉的異樣?
只怕這會兒,她已經猜到了自己與林驚微的身份,只是不曾表現出來罷了。
恐怕只有鳳桉還傻乎乎地以爲自己的目光十分隱晦了。
哦,不,也許還要加一個江折露。
江秋漁瞥了一眼一旁正在專心啃雞腿的江折露,無聲地嘆了口氣。
都說狐族奸詐狡猾,怎麼偏偏就出了江折露這麼個異類?
林驚微也跟着輕嘆了口氣,“鳳桉性格天真爛漫,師尊怎麼會派她來?”
江秋漁心想,正因爲鳳桉性格天真粗心大意,賀雲岐纔會派她來,否則他又怎麼能跟着混進來?
她的視線掃過不遠處的幾桌人,暗暗在心中猜測着哪一個纔是賀雲岐。
賀雲岐不同於江秋漁從前遇見的那些人,他修爲高深,又心機深沉,隱藏得極好,就連江秋漁也沒能看出來。
她想了想,對靈漪傳音道:“靈漪,你且不動聲色地觀察這些清河劍派的弟子,能否看出誰有不對勁之處?”
靈漪聽了她的話,果然暗暗觀察起這些人來。
可惜的是,賀雲岐約莫是一早便知道靈漪的奇特之處,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何種方法,就連靈漪都沒能看出他的身份。
靈漪搖了搖頭,“對不起阿漁,我沒能看出來。”
她的語氣頗爲失落。
靈漪知道,阿漁之所以願意帶上她,就是因爲她這雙獨特的眼睛,可現在,她卻連這麼一件小事都沒能做到。
阿漁會不會對她很失望?
江秋漁心道一聲果然如此,賀雲岐要是真的這麼容易就暴露身份,那他就不配做清河劍派的掌門了。
能設計出這樣一場棋局的人,又豈是那等蠢笨之人?
不過江秋漁也早有心理準備,這老東西遲早會露出馬腳,她且靜靜地等着就是了。
因此,江秋漁不僅不緊張,反而還有心情安慰靈漪,“沒事,你既看不出來,估計便是這些人並無異樣,興許只是我多心了。”
她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很清楚,賀雲岐一定在這些人中間,那老東西怎麼可能不來親眼瞧一瞧,他的好徒弟究竟是怎麼討好魔尊的?
靈漪聞言眼眶微紅,她深深地凝視着江秋漁,心想,阿漁真就這麼信任她嗎?
她就不懷疑自己是在故意騙她
靈漪藏在桌下的手握緊了,良久之後,她在心裏默默做了決定。
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阿漁並無壞心,她又爲何不能信她一次?
江秋漁與靈漪這些暗地裏的交流並未被林驚微察覺,清蘅君的心思已然不在這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