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開展，比預想中困難了不止一倍兩倍。
李澳茲也好，漚深也罷，其實本質上他們都是一羣武夫。如果只看意識形態的話，漚深是一個絕對的保守主義者，他對於過去的歷史和想象中的君臣父子關係充滿嚮往，而利奧茲，更是一個純粹的僭主軍閥。
他們會決定聯合起來推翻萊安定政權，足以說明萊安定的統治有多麼糟糕。
可話又說回來，萊安定就沒有擁躉嗎？
不，有利益犧牲者，那就註定有既得利益者。
只要稍微審視一番利奧茲與漚深，在源統陣第一次會議中的交流記錄，就會發現兩人對於萊安定的《來自星淵》計劃，並沒有產生什麼分歧，甚至默契地不去提及這一計劃的負面影響。
原因很簡單，《來自星淵》計劃在大量徵召神靈武士，增強對星淵干涉的過程中，固然是造成了不少人死亡。
可是，好處呢？
李澳茲也好，漚深也罷，他們都清楚地知道，源淵本身是一個貧瘠的宇宙，那裏只適合星淵神族生存，並沒有什麼真正適合文明的土壤。
說不好聽點，如果源淵沒有了五層星淵，自己能不能養活得起如此龐大的政治班子，都是個問題。
更何況，李澳茲和漚深都是軍人武士出身，他們對於領土的野心與渴望，是從來不屑於掩飾的。
《來自星淵》固然是不懷好意的殖民控制和駐軍干涉行爲，但在這一過程中，就連炮灰神靈和奴工神靈也頭一次得到了相對平等公正的待遇。
對於李澳茲這樣炮灰神靈來說，這簡直是潑天的富貴砸到頭上來。
對於傳統武士階層的漚深來說，能夠重新獲得對星淵的影響，那簡直就是神族中興的榮耀。
因此，李澳茲和漚深都默契地避開了對《來自星淵》計劃的批判，甚至他們並不排斥對星淵的駐軍問題。
沒錯，萊安定的本意是壞的，她想重新奪回源淵的霸權地位，將五層星淵變爲自己的後花園和殖民地。
但幸運的是，李澳茲和漚深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
或者說，在如今這個宏大敘事互相爭霸的時代，沒有什麼善惡好壞之分。
平民不過是細胞，軍隊不過是牙齒，領土和資源是骨頭和血肉，就連領袖和政黨都變成了大腦和思維。
在宇宙戰爭中，沒有人可以置身於宏大敘事之外。
敘事文明和【社會】羣獸的鬥爭中，雙方都變得越來越像彼此。
這沒有什麼可悲的，現實從來都是冰冷的刀鋒，它會殺掉一切羸弱、倒黴和安於現狀的失敗者。
輸家各有各的缺陷特色，贏家卻千篇一律的優秀完善。
李澳茲和漚深真正在會議上敲定的，實際上則是源淵的未來敘事。
作爲神族，他們不可能跟其他凡人敘事一樣，只要有個藉口團結人民就可以了。
因爲他們過去曾經統治六層星淵和外星淵宇宙，最高光的時期，就連地球的宇宙都與外星淵接壤。
同時，源淵爲了鞏固自己的影響，早就把登神的道途分享了出去，這就導致星淵文明，哪怕是敘事文明，不論他們怎麼發展，最終都會選擇更穩定更正統的源淵神族之路。
而這，就爲神族的思維意識，提供了一個超民族的文明認同。
在李澳茲和漚深的設想中，源淵神族應該只是源淵的主體民族，源淵的敘事文明，應該是一個比帝國更加普世的概念。
源淵的優勢，可以說是一個真正的天國社會，身處最底層的源淵，任何神靈實際上都可以發揮出自己最強大的力量，並擁有源淵最優質的社會發展程度，但本身源淵不能生產，也不需要生產任何加工產品，祂們擁有最高等的精神享受和最頂尖的道途。
如此一來，那麼新的源淵敘事，就可以吸引更多的後天登神者，加入源淵，吸引這些各個敘事文明培養的神族精英，加入到源淵神族譜系中。
這一過程中，源淵可以不需要任何生產行爲和商品交換，只靠自然稟賦（源淵祝福）和文化吸引，就可以不斷地擴充自己的實力，並迭代自己的政治人才。
這就足夠了。
說句實話，如果源淵選擇發動內戰，那麼沒有一個星淵能夠正面單挑過源淵神族，別的不說，神族的基礎實力和幾十億淵外戰爭老兵儲備擺在這裏。
如果萊安定打算侵略其他星淵，從下往上打，那就跟北方南下沒什麼區別。
但，萊安定不敢打。
李澳茲和漚深很清楚萊安定的想法，也理解爲什麼萊安定不敢武力統一星淵。
第一，萊安定不是一個領兵之人，祂從來沒有接受戰爭教育不說，萊安定就沒有參與過任何軍事行動，萊安定一旦開戰，那麼祂的權力會瞬間被大量軍隊派系將領，甚至是大量神靈武士架空。
第二，打下來土地，是需要有駐軍管轄，只有駐軍，那相當於直接放權給神靈武士，到時候直接爆出來一堆低配利奧茲。
所以，源淵還得移民實邊，以防止更多的利奧茲卿出來篡權割據，而很不好意思——現在萊安定已經失去了生育造物的能力，祂手下唯一擁有這個權能的……是蘭德·洛德。
第三，統一星淵後，那麼【隱祕社會】爲首的【社會】集羣，也會抱團。
萊安定可以通過綏靖來滿足【社會】側的需要，鬆散的星淵敘事們，面對小規模的【社會】入侵，各自爲了自己而戰，不會浪費源淵的資源。
但大規模的【社會】聯軍，一路殺到代行者位置的利奧茲都擋不住，萊安定自己也清楚，祂一個後方管生育醫療和後勤的主神，哪裏有資格對抗蓋婭？
祂做不到。
因此，萊安定才譜寫了這樣一套系統，纔打造了《來自星淵》計劃，不激怒蓋婭的同時，又能夠置身事外，逐漸加強對星淵的控制。
可以說，萊安定爲了自己的政權穩固，真的費勁了心血。
面對這樣的局面，就連李澳茲和漚深等源統陣革命人士看了，也不得不感嘆一聲。
“萊安定搞權謀政治，真是星淵一流。”
伊萊文特忍不住說道：
“祂但凡留給我們一點活路，我們也不至於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