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燭星，教育部部長辦公室。
“……情況就是這樣。”
學院委員會教授，阿特刻茲首席放下報告的文件，忐忑地問向面前的部長：
“短短几天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白燭星教育部長——巴爾科蒙·巴列維·巴斯特雙手交叉，隨意搭在身前，眼神深沉。
沉吟片刻後，他開口問道：
“情況屬實嗎？”
“既然是從第11號敘事「聯合集團」傳出來的消息，那不會有假，敘事級文明可不會亂傳一個伽馬階凡人的謠言……”
“也就是說，”巴爾科蒙微微挺起身，盯着阿特刻茲：“我們前不久招收的天才學生，趁課程開始前的休整期，先是去跟生命公社的學術泰斗琉娥先生打了一架，又去範倫科夫自治邦，炸了大廈，毀了軍艦，讓韋拉齊公司灰溜溜地退出了範倫科夫？”
“呃，總的來說，確實如此，但這其中有很多細節，韋拉齊公司不是被利奧茲趕跑的，而是被範倫科夫的羣衆與新政府趕跑的……”
“不論怎麼樣，他已經造成了這樣的事實，在宇宙中，謠言總是會變成傳說和神話。”
巴爾科蒙嘆了口氣：
“這孩子是個令人頭疼的傢伙。我起初以爲他只是敘事級來試探和接觸我們的。現在看來，利奧茲不僅身懷神性，戰鬥力也相當可觀，一個伽馬階的凡人，能在韋拉齊那種攻勢下倖存，單打獨鬥擊敗了德爾塔階——擁有神性，利奧茲，呵呵，要不是利奧茲死的夠徹底，我都懷疑他是真的利奧茲轉世了。”
“層淵沒有轉世輪迴。”阿特刻茲提醒道。
“我不管有沒有，至少這小子跟敘事級沒啥聯繫，倒是跟神靈關係不淺，考試那次可以說是偶然，但是實戰是不會騙人的。”
巴爾科蒙的話語讓阿特刻茲也很頭疼，相比於教育部長，他是要真的去跟利奧茲接觸的人。
他只好一擡手，組織了一下語言，試探地問道：
“……最高會議是怎麼說的？他們對利奧茲的事情有沒有特別的看法？”
“特別的看法？還能有什麼看法。我說你呀，別太神話高層這幫人了。最高會議，就是一幫大老爺整天扯着民主投票的旗號互相打嘴炮，實際上大家都知道是那幾個法師家族早就有了決定，故意出來表演，讓你覺得好像魔法師之間人人平等了似的。”
巴爾科蒙對於最高會議不屑一顧：
“最高會議忙着對付前線的戰局，沒有任何說法，讓我們自行決斷。尸位素餐的蠢蛋……行了，想想看，怎麼對付利奧茲吧。”
“既然上面給我們足夠的空間操作，那這其實是說明——在最高會議眼裏，利奧茲的情況不足以擔心？”
“姑且可以這麼理解吧。”巴爾科蒙想了想，說道：“利奧茲至少現在看來，對我們還算親近，但你要說他有什麼戰略意義嗎？”
阿特刻茲搖搖頭：
“只靠一個人是沒辦法改變戰爭的，不過既然利奧茲做出這種事情，確實證明他跟敘事級文明沒什麼關係。”
“你認爲他是第三方勢力？”
“不僅如此，我懷疑利奧茲背後根本就沒有勢力。他不是第三方勢力，他就是個人勢。”
巴爾科蒙沉吟了片刻：
“這個事情需要嚴肅處理，輿論方面，我們的民衆一直跟星際脫軌，因此很容易控制，但利奧茲的身世背景值得好好考慮。”
“關於這個。”
阿特刻茲立刻抓住機會，拿出一份提前準備好的文件：
“您上次介紹過神性後，我立刻去申請了阿爾弗雷德大圖書館的三級借閱權。對於神靈方面，進行了調查和研究，根據過往我們接觸過的神靈對話訪談內容進行了彙總，對於利奧茲的身份……我傾向於這三種可能。”
“第一種情況，利奧茲從不知哪裏的墮落神靈身上接過了神性傳承，這種可能性不小，因爲根據層淵的情況看，野生的土著神靈數量也有幾百位，散落在宇宙中，大多數實力都不到西格瑪階（∑，第十八個希臘字母），而且野生神靈沒有穩定擁躉，大多數是非法傳教，很容易就會墮落爲邪神，根據利奧茲的表現看，這種可能性不大。”
“第二種情況，利奧茲自己先天就具備神性的特徵，但這需要三代人以內的神裔血統。星淵神靈一大體徵就是瓷質化的肌膚，顯然利奧茲是不具備這些特徵，他的族譜我們也查過了，只是普通的建設勞工後代，甚至兩代人都沒出過施法者，可能性相當低。”
“第三種情況很好理解。”阿特刻茲說：“他就是神，生而爲神，命定天授。”
“先天具備神性的天選之人。這種情況在當下環境極爲罕見，因爲道途教育普及層淵後，各個文明都認可後天飛昇登神的‘神擁者’道途體系，對於原始自然的先天神靈，反而評價一般。”
“原因很簡單，這樣的神靈往往具備高度自我爲中心的思維模式，不認可敘事級文明的‘道途敘事’，因此往往是被敘事級文明疏遠和打擊的對象——「湮滅聖殿」除外。”
他很好地表現出自己作爲學術官僚的氣派和特長，把自己縝密的邏輯和蒐集信息的能力全部表現出來，每一頁都有着醒目的標紅和恰到好處的註解，對於閱讀者而言十分友好，有理有據言簡意賅，讓巴爾科蒙頗爲欣賞。
雖然阿特刻茲沒有點明，但巴爾科蒙已經很明白他在說利奧茲屬於哪種情況了。
自然神靈？這東西已經過時了。
在這個人人攀登道途的時代，自我實現，自我昇華，自我飛昇，本身就是敘事級文明所勾勒的宏大敘事。
敘事級文明用這種手段和口號，跨越了種族和地理的間隔，能夠實實在在地從思想和物質上凝聚人心，對於自然天生的神靈，自然沒什麼好感，後者註定了不可能是敘事級文明的嫡系。
巴爾科蒙並不在意自己先知道神性，此刻卻反而被阿特刻茲所教育，在他看來，這反而更加印證了自己選定的後繼者具備着過硬的學習素質。
“既然利奧茲沒有什麼問題，那也是好事。”
巴爾科蒙點頭：
“自然神靈算是個無害和中立的形象，何況等到他真的飛昇登神，起碼也得四五百年——自此之前，就繼續堅持只培不養的方針，但可以適當給利奧茲一點自由度和發揮空間。”
“您的意思是？”
“該給他學點技術就學點吧，他哪怕組織一些團體，註冊工坊和企業，甚至連參軍，也是可以允許的，適當發點福利補貼，讓人家感受一下水晶之塔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