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鄺伯孃家侄女章春雨,提着洗淨的野菜,傾着身子望了進來。
眼裏的貪婪赤裸裸。
“剛好,我還正準備給鄺伯孃送些過去。”付七七拿出一個木碗盛了一碗肉遞給她。
章春雨接過碗,眼睛沒離開過陶鍋。
護食的小昭昭小眼奶兇奶兇,“希雨哥哥,我餓了,小芽子也餓了。”
收到信號的希雨,端起大木碗,一大勺舀在碗裏,舀了五大碗,先分給三個小蘿蔔頭。
眼見着鍋裏只剩一半的土豆、野菜,肉沒幾塊。
付七七皺了下小眉頭,淡聲問:“春雨,要在這用膳?”
說是邀請,沒半分熱情。
關鍵也沒多少肉。
章春雨扭了下腰隨口說了句謝謝,人就跑出去了。
付七七一直不喜章春雨,小小年紀,愛攀比,人又懶。
也虧得鄺伯孃家,二個兒子十幾歲了,還有鄺伯伯人長得高大,賣力氣也是一把好手,一大家子三個男壯丁,只鄺伯孃一個女子也是個能幹的,可不就她一個外人倒享着福了。
見章春雨走遠了,小昭昭朝她扮了個鬼臉,這才把大木碗的肉肉倒在鍋裏:
“小波哥哥說,送到他家的肉,大半進了她嘴裏。下回,我把肉留起,就給大波、小波哥哥,不給她喫。”
小芽子含着塊肉,跟着說:“不給她喫。”
付七七笑了她一眼,“小機靈鬼。”
小昭昭:“嘻嘻,姐姐喫肉肉。蒼大哥喫肉肉……”
喊了一圈後,才端起自己小碗扒啦土豆。
不遠處,付常鴻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偷偷觀察付七七,卻見她臉色正常,有說有笑,不禁納悶。
正準備收回目光,剛走出來的章春雨看見了,眼睛一亮,揹着人,指了指遠處巷子。
付常鴻幾不可察的點點頭。
走到旁邊第三棟破屋處,屋內正傳來花婆了罵罵咧咧聲。
“人呢?都死哪去了,如今水管夠,還不煮上一鍋稀的。一個個都賤命。”
“娘,圈雲來初潮了,身子不舒服,要不……勞三弟妹今日煮飯。”
“哼,懶人屎尿多。”
付常鴻轉去看向妹妹,見她臉色蒼白的捂着肚子,凝起眉頭,付七七傍晚的情景與圈雲一模一樣。
“別擔心,你妹妹喝熱乎的就好了。”崔氏以爲大兒子擔心閨女,解釋道。
付常鴻嗯一聲,徑直朝井邊方向走去。
走了到一處小叉道,見四下無人,他往右邊小巷走去。
章春雨正等着他,一臉羞澀道:
“付大哥,你……剛剛在等我。”
付常鴻撒謊:“嗯,傍晚未見到章姑娘。”
章春雨臉刷的,通紅,說出的話都嬌滴滴:
“嗯,我去挖野菜了。對了,付大哥,可用過晚膳了?”
付常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忍住眼中一絲嫌棄,可說出來的話,故意壓着情意:
“勞章姑娘掛心,還未曾。”
章春雨從籃子裏掏出用枯葉包的兔肉遞了過去,眼懷期待道:“這是兔肉,我請付大哥嚐嚐。”
付常鴻熟練地從章春雨手裏接過枯葉包的兔肉,狀是無意在她手裏蹭了下,這才把枯葉包的兔肉藏在袖兜裏,輕輕傳來一句。
“多謝章姑娘。”
又道:“那物可尋到?”
章春雨:“沒有,他們很警惕,不讓外人看行李。而且,我懷疑重要的物品在蒼公子那個大綠包內。”
“尋着機會,翻一翻。”
“放心付大哥,我一定給你找到。”
章春雨戀戀不捨的看着人走遠,滿臉通紅都還未落下。
只是,她未曾見到轉過臉的付常鴻神色陰沉,眼裏全是嗤笑。
一個蠢人,毫不費功夫,就戲弄在手。
可惜,讓她偷個手鐲、鑰匙,都近十日功夫,一點影子沒見着。
“春雨?回來用膳。”鄺伯孃從一個破屋走出來,就看着侄女站在拐角處,一個人傻兮兮的笑。
章春雨挫了挫燙紅的臉頰:“誒,來了。”
“姑姑,我剛路過七七家,她們家正在用膳,給我們拿了一些兔肉。”章春雨拿出明顯縮水一半的兔肉遞了過去。
鄺伯孃不疑有他,把兔肉捏碎,野菜扯碎,全部倒入煮開的南瓜鍋裏。
“七七有點喫的,都掂記着給我們送過來。她那也有八張嘴喫飯,下次呀,可別接了。如今我們找的糧食也夠一段時間喫用。”
鄺伯孃麻利的給一大家子每人盛了半碗南瓜粥。
章春雨憋了憋嘴,不以爲然道:
“姑姑你可是一直照顧着她們姐弟仨,喫點肉怎麼了。”
“她就是把你當娘供着也應該。”
鄺伯孃望了一眼侄女,往常侄女與七七玩不到一塊去,可也不會總挑七七的理,怎麼近段時間奇奇怪怪的。
鄺利合望了一眼總愛挑撥的舅兄家閨女,甕甕道:
“喫飯!淨說些不着邊的話。你姑姑有我養着,老了還有我家大波、小波,總指望別人幹甚!”
章春雨怕姑父,不敢啃聲,悶頭喝稀粥。
付公子可說了,到了江南府他就向姑姑提親,付公子學問好,肯定能謀個管事一職,到時她就是管事娘子。
誰還稀得鄺家,多吃了幾塊肉,瞧鄺小波粗俗的直瞪他。虧姑姑還說讓她跟着鄺小波,呸,他哪裏有付公子般好儀態,粗鄙的俗不可耐。
這般想着,章春雨捏起筷子的手都不自覺的學着鎮上貴家小姐,翹起蘭花指,一塊南瓜咬了四五下才吞嚥。
對面的鄺小波打了個激靈,他突然想起隔壁村的花媒婆,裝腔作勢的模樣與她此時無二樣。他一定要說服娘,他纔不要娶章春雨。
翌日,晨曦微露。
補充好水源,大家裝點好行李上路了。
這條山路較爲奇特,往上穿過林子就到了官道上,幾乎與官道並行,連他們一直擔心的狼羣,一隻也沒見到,只有晚上聽到東面狼嚎鬼哭。
經過四日爬山穿石,已經接近關卡。
幾日功夫,天氣突變,從炎炎灼日,已轉秋風瑟瑟。
遠遠就聽到官道兩旁林子裏的哭喊聲。
大家不敢往前面走。
“安頓!今日在林中安頓!”
馮興發接替父親喊話的話,鑼鼓也不敢敲,一排排喊過去。
幾個里正和漢子們,全部圍成一堆唉聲嘆氣,也沒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