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可以!”何於申連連點頭道。
何於申再次舉起了驚堂木,正要宣判,卻被又一個焦急的女音急匆匆地打斷了:“等等!我有話要說!”
說話的正是封太夫人。
攔着封太夫人的衙差請示地朝端坐在公案後的何於申看了一眼,見何於申揮了揮手,就收起風火棍,讓封太夫人走進了公堂。
封太夫人壓抑着心頭的怒火,嘆了口氣,對着前方的安平道:“安平,事已至此……阿炎怎麼也叫了我十幾年的祖母,也上了封家族譜,就是封家的人了。”
封太夫人勉強維持着端莊慈愛的樣子,自以爲這番話說得很大度,在心裏寬慰自己:江氏說得是,現在封炎已經是其次,關鍵是端木緋。
封預之還在氣頭上,聽封太夫人這麼一說,臉色發青,喊道:“娘……”
“預之,你別賭氣!”封太夫人硬聲打斷了兒子。這次的事封家已經吃了大虧,怎麼也要保住端木緋!
外面那些圍觀的人誰也沒想到封太夫人會是這番態度,多是面露驚色,有的人感慨這位封太夫人真是有情有義;也有人方纔還聽到封太夫人低聲罵着要把安平、封炎母子趕出封家,心裏奇怪這才一眨眼的功夫,這位封太夫人怎麼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時,端木緋忽然低低地“呀”了一聲,吸引了公堂上衆人的注意力。
涵星轉頭朝她看去,挑了挑眉,就見端木緋咬了咬下脣,一臉爲難地說道:“阿炎身世不明,我還是回去叫祖父取消婚約吧。”
知端木緋如涵星當然知道自家表妹肯定不會因爲身世什麼的就拋棄炎表哥,雙眸微微張大,感覺又有好戲可看了。
涵星知道,封太夫人卻是不知道,臉色瞬間就僵住了,脫口道:“不行,不能取消婚約!”
封太夫人一顆心直墜急下,心涼如冰。
是啊,首輔府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無父無母、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野種做女婿!
況且,當年皇帝賜婚,賜的也是封家嫡長子,也就是說,這個時候,就算端木家悔婚,也不算是抗旨不遵!
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封家還要留着封炎這個野種幹什麼?!
安平看看封太夫人這副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紅豔的嘴脣一勾,淡聲揭破了封太夫人的意圖:“封家不是捨不得阿炎,是有利可圖吧!”
安平這麼一說,那些旁觀的人一下子就自覺悟了。
是啊,聽說這位端木四姑娘那可是堂堂首輔家的姑娘,這封家要的怕不是封炎這個與封家毫無血緣關係的人,而是爲了封家與端木家的這樁親事。
這封家人還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那些圍觀的百姓看着封家人的眼神越發輕蔑,有其母必有其子,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尋常百姓不知道端木緋與岑隱的那層關係,何於申卻是心頭雪亮,知道封家真真惦記的怕是端木緋身後的岑隱!
何於申看破不說破,只撿着能說的說:“封太夫人,你們封家若真在乎封炎,就不會出錢找人毀他名聲。”
何於申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一記驚堂木拍下,就有幾個衙差把四個形貌各異、神情惶惶的男子押了上來,這四個男子正是方纔在公堂門口煽風點火的四人。
也不用衙差們動手,這四個男子就紛紛跪在了大堂的地上,一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看,嘴裏喊着“青天大老爺饒命”、“小的知錯”云云的話。
“啪!”
何於申又拍了一下驚堂木,這一次,拍得震天響。
“公堂上不許喧譁!”
何於申一聲呵斥,四個男子嚇得臉色更白,皆是噤聲。
何於申冷聲質問道:“說!你們幾人方纔爲何要在公堂門口大放闕詞,辱安平長公主殿下母子的名聲?!”
話音落下的同時,那些衙差們就以風火棍敲擊地面,發出威嚇的聲音。
公堂外的江氏臉色霎時一白,暗道不妙。她爲了不留下線索,沒敢用府裏的下人,而是讓人從外面找了些地痞。
跪在堂中的四個男子嚇得魂都快沒了,這普通的百姓哪有不怕見官的,跪在最右邊的那個瘦巴巴的灰衣青年立刻喊道:“大人,我……小人招!是封家,是封家的人拿了一百兩銀子收買了小人幾個,讓小人幾個到公堂外胡言亂語,煽風點火,好壞了長公主殿下的名聲!”
他一開口,其他三人也紛紛附和道:
“青天大老爺明鑑!小人也就是拿銀子給人辦事而已!”
“小人知錯了!”
“小人以後不敢了!”
這四人一邊說,一邊連連磕頭,沒幾下就把額頭磕得一片青紫。
堂外的那些百姓和學子還記得這四人,此刻方知原來這四人竟然是封家收買來造勢的。
想起剛剛自己也差點被這些居心叵測之人煽動,不少人都覺得有些羞愧。
此刻,他們再看向封預之,心中的嫌惡之情更盛,這個什麼駙馬爺根本就是一個厚顏無恥、趨炎附勢、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還站在公堂中的封太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只覺得顏面盡失,如石雕般僵立原地。她心裏既怨端木緋,又遷怒江氏沒把事辦好,這下,封家可真是面子裏子全部都丟光了!!
這個江氏口口聲聲不會有問題,現在呢?!這都辦成什麼樣了!
事情都發展到這個地步,就算自己再堅持說自家捨不得封炎,恐怕也沒人肯信了。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安平悄悄地端木緋眨了下右眼,一雙鳳眸璀璨生輝。這小丫頭真機靈!
何於申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只當做沒看到。
他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又拍了下驚堂木,道:“此案已經一目瞭然,本官在此宣判安平長公主殿下與封預之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長公主之子封炎隨長公主殿下改姓‘慕’,與封家再無關係!”
何於申令師爺把上次封預之已經簽了名的和離書呈給了安平,讓安平簽字後,一式兩份,安平和封家各留一份,並在京兆府中的檔案中備了案。
塵埃落定。
安平垂眸看着那封和離書,眸底閃閃爍爍,有些複雜。
等了十八年,這才終於等到了這一日,以後,阿炎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姓“慕”了。
何於申看看端木緋,又看看安平,感覺這兩位似乎都很滿意,心裏暗暗地鬆了口氣,又道:“來人,把封預之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