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將闌蹲在角落裏苟了好一會,才面如菜色地爬出去。
三個少年還在嘰歪地拉他。
“這是去送死啊!你就算長得再好看也會被他打下來的!”
“那人就是個鐵面閻羅,六親不認!”
奚將闌幽幽道:“放心吧,我必不可能像你們這般丟人。”
少年們:“……”
好心提醒,怎麼還帶嘲諷攻擊呢?
此人怎麼勸都不聽,三少年面面相覷,索性任由他離開,蹲在那探頭探腦打算瞧此人笑話。
奚將闌將被揉皺的法衣理了理,人模狗樣地擡步走上三樓木臺階。
還未走上前去,就隱約感受到一股森寒劍意縈繞周遭,甚至在最後一層臺階處還形成一層厚厚劍意凝成的壁壘,阻礙所有人踏上三樓。
奚將闌腳下一個踉蹌,心道果然是柳長行。
也就他的劍意像是扎人的冰凌,徹骨森寒,恨不得將人原地凍成冰渣。
奚將闌身軀單薄卻如入無人之境,撥開柳長行的劍意緩步拾階而上,思緒翻飛。
柳長行的師尊不苟言笑,天生劍骨甚至無情道大成,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讓柳長行來九霄城花樓丟劍宗的臉。
荀娘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請得動劍宗之人前來相護?
思量間,他已踏上最後一層臺階。
下方等着看好戲的少年吃了一驚。
“那可是劍修的劍意屏障啊!他看着毫無修爲,怎麼過去得如此輕鬆?”
“蠢啊,我們看不出他的修爲,八成他是哪家的大能,只是瞧着臉比較嫩罷了。”
“原來如此!”
奚“大能”擡步走上三樓,隱約聽到有女人嬌媚的聲音幽幽傳來。
“劍修大人,道有什麼好修的呀?您來這紅塵識君樓一回,難道就不想放縱一回?貪享魚水之歡嗎?”
一人沉聲道:“不想,你再這樣,我就出劍了。”
美人忍俊不禁:“都說劍宗劍修不解風情,今日一瞧果然如此。您如此鐵石心腸,難道是因爲妾身不夠美?”
“並非,你很漂亮。”柳長行說,“劍道苦修,我已立誓,此生不近女色。”
美人大概沒見過這個品種的男人,笑得花枝亂顫。
她樂得不行,也沒撩撥,一揮紅袖溜達着走了。
奚將闌扶着欄杆站穩身形,幽幽看過去。
偌大三樓的房門幾乎緊閉,周遭燈火通明,花樓特有的撩情香嫋嫋飄起,但端坐在寬衣上的高大男人卻不爲所動。
柳長行橫劍膝頭,半垂着眸修煉,劍意縈繞周身,將垂曳而下的裾袍撩的輕輕而動。
奚將闌暗搓搓比劃了一下,本想找點平衡,但仔細一想當年柳長行就比他高大威武,六年過去必不可能再縮水。
奚將闌只好恨恨地放下手,快步走過去,打算和好友敘敘舊。
柳長行微微垂着眸,察覺到有人朝他靠近,餘光隱約掃見是個男人,頓時雙手合十,儼然一副立地成佛的模樣。
“阿彌陀佛,施主,男色我更是不近的。”
奚將闌:“…………”
奚將闌臉色綠油油地說:“柳長行。”
柳長行一愣,倏地擡眸看來。
奚將闌身穿當年的法衣,面容幾乎沒怎麼變過,擡步緩緩走來時,竟讓柳長行有種時光倒退的錯覺。
“絕兒?”
奚將闌臉色蒼白:“劍意收一收,我要死了。”
“轟”的一聲,柳長行大手一揮,縈繞整個三樓的冷冽劍意瞬間散去。
他從寬椅上下來,大步流星而來,俊美寒冽的面容像是遇到春風,逐漸融化成溫暖的潺潺泉水。
……以及融化的“泉水”緩緩從兩隻眸瞳中嘩嘩流下。
只是幾步距離,柳長行已然淚流滿面,大步走到奚將闌面前掐着他的腰身一把將其抱在懷裏掂了掂,哽咽道:“絕兒,阿絕,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還是沒長個兒?你看你瘦得跟小雞崽子似的,是不是受了大苦?”
奚絕兒:“……”
奚將闌被他抱得足尖都懸空,只好踩在他腳背上,用力捶了捶柳長行,垂死掙扎道:“之前沒受苦,現在正在受大苦。”
柳長行落下老父親的熱淚,抱着他慟哭一場。
奚將闌差點口吐幽魂,艱難順了會氣才緩過來。
柳長行堂堂劍修這些年煉體修心境,但敏感的心卻沒有任何長進,稍微一點破事兒就能哭得親孃都不認識。
他寬大身形坐在那,卻弱柳扶風地擦拭眼淚。
“哥哥。”奚將闌還有要事要做,勉強沒有計較他嘲諷自己矮的事,故作溫柔地撩袖子給他擦眼淚,“你在這裏做什麼呀?”
柳長行道:“鍛鍊心境。”
“花樓有什麼好鍛鍊心境的?”奚將闌說,“你師尊不是說在你得修大道之前不可妄失精那什麼元嗎,你在這花樓萬一心境沒鍛鍊好,一失足成千古恨,你師尊不得把你活劈了?”
柳長行擦乾眼淚,正色道:“我斷然不會如此。”
和劍修就不能繞彎子,奚將闌見他不上鉤,索性開門見山:“我剛纔聽朋友說,你在此處是給荀娘當護衛,可有此事?”
柳長行噎了一下。
奚將闌立刻乘勝追擊,恨鐵不成鋼道:“你你你,你怎麼如此墮落?我現在毫無修爲也沒淪落到給人當護衛的地步,柳長行啊柳迢迢,你出去可別說自己是諸行齋的人、”
柳長行被冤枉得差點又要垂淚,皺眉道:“師尊讓我來的,我也不知爲何要護她。”
奚將闌若有所思。
柳長行一心惦記奚將闌的劍招,將自己的劍遞過去:“來,耍一道劍招給我瞧瞧你這些年有沒有退步。”
奚將闌:“……”
奚將闌將他的劍拂開,真誠地說:“我能進去見一見荀娘嗎?”
柳長行的神色瞬間沉下來,滿臉淚痕地冷冷道:“見什麼荀娘,小小年紀竟然這般好色,給我耍劍。”
奚將闌委婉地說:“恕我直言,我只近男色。”
柳長行神色更冷:“你近過男色?”
奚將闌和他說不通,只好朝着花魁的房門走去。
柳長行追上去將劍塞給他:“練劍,練劍。”
奚將闌不想練劍,擡手就要去推荀孃的門。
“咔”的一聲。
柳長行將未出鞘的劍抵在門縫處,阻擋住奚將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