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鴆從來都喜歡研究些稀奇古怪的毒物。
前些日子閉關他用相紋的毒凝出一個生了靈識的東西,不過只是勉強撐了半日,靈識便潰散化爲黑霧。
但也足夠讓他興奮。
誰知還沒幾日,奚將闌就將毒物靈識送上門來了。
樂正鴆的手越來越用力,黑貓幾乎被掐得氣絕身亡,支撐不住地嘶聲道:“奚將闌……奚、救我。”
奚將闌身形單薄周身好似縈繞寂寥寒風,孤身隻影坐在那,突然一歪頭,對着黑貓無聲地說:“嘻嘻。”
黑貓:“……”
你大爺的!
“砰”的一聲。
黑貓像是被樂正鴆捏炸似的,直接散成細碎的齏粉從他指縫簌簌往下落,一綹黑霧逃竄似的鑽回奚將闌後頸。
樂正鴆眉目間門難掩亢奮,轉身道:“我就知道當年你服用虞曇花是中了毒,但我醫術不精竟然瞧不出那是什麼,現在終於知道了。”
——是毒藥排行榜首的「無盡期」。
奚將闌摸着後頸灼熱的傷口,默不作聲。
“誰給你下的毒?”樂正鴆蹙眉坐在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別想躲,看着我的眼睛。「無盡期」雖然在身體中無痛無覺,生成靈識後還能與你同生共死,但它會毀壞相紋!”
奚將闌垂着羽睫,不吭聲。
“你的相紋到底是被曲什麼東西廢的,還是被這個毒給毀的?!”
樂正鴆眉頭越皺越緊,只覺得奚將闌這混賬好像全身都是看不透摸不清的謎團,讓人莫名煩躁,想要幫他都不知如何出手。
奚將闌沉默半晌:“整個中州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相紋是什麼嗎?”
樂正鴆挑眉:“你別告訴我你的相紋就是「無盡期」,我不相信。”
“不是。”奚將闌吐出一口氣,“我的相紋一旦說出來,怕是會有殺身之禍。”
“放心,藥宗已避世,不會有任何人擅闖進來。”樂正鴆幽幽道,“再說了,我娘可是喜歡你喜歡的很啊,肯定會豁出性命護你周全——有時候我都懷疑你纔是她親兒子。”
說到樂正鴆的孃親,奚將闌眉目間門浮現幾分溫柔之色。
“好吧。”他深吸一口氣,餘光掃了一圈地面的藥方,眸子微動,鄭重其事道,“我的相紋,名喚「半燒焚」。”
樂正鴆一愣。
“能做什麼?”
“如它的名字所言。”奚將闌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的相紋能力能夠燒燬焚盡天衍、相紋。”
樂正鴆大駭。
奚將闌慢條斯理地道。
“我自十二歲覺醒相紋後,奚家人爲防止我傷人,或損毀天衍靈脈,便尋來「無盡期」讓我服下。
“但他們又實在怕我的相紋會消失,每年尋來虞曇花爲我暫解劇毒,勉強保住相紋不完全廢掉。
“若是中州有人知曉我的相紋是「半燒焚」,怕是當即就會要了我的性命。”
樂正鴆聽得臉色越來越沉:“那你的相紋現在還在嗎?”
奚將闌摸着後頸:“還在,但已被無盡期毀了大半。”
樂正鴆看着他後頸的傷口,氣得一時竟然不知罵誰好,想罵奚家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沒錯,只好冷着臉掃射整個中州。
“一羣被天衍靈脈操控的傀儡、臭蟲、謬種,趨炎附勢的狗東西。天衍靈脈遲早毀在他們的貪婪上。”
奚將闌沒忍住笑了出來:“這麼多年沒見,你不僅毒術見漲,罵人功力也沒落下啊。”
“你還像個傻子一樣瞎樂呢?”多年未見,樂正鴆只給奚將闌片刻好臉色,此時寒暄敘舊完又開始損他,“「無盡期」要是再不解,你不光相紋保不住,小命也得沒,棺材你是要金絲楠的還是檀香木的?趕緊挑,挑好了我趕緊找人做去。”
奚將闌挑眉:“你能解?”
樂正鴆冷笑:“叫聲哥哥來聽聽?”
“哥哥。”奚將闌能屈能伸,腰肢軟得要命,說彎就彎,“你要是能解「無盡期」,叫你爹都行。”
“乖兒子。”樂正鴆撫摸他狗頭,“很可惜,爹爹我解不了。”
奚將闌:“……”
落鴆苑外。
酆聿閒着沒事將一隻被困住的厲鬼放出來,用御鬼訣妄圖降服它。
但申天赦的厲鬼和外界全然不同,渾身皆有怨氣凝成,酆聿念一句訣那厲鬼就咆哮一聲,完全不受控制。
酆聿唸了幾句就不耐煩地踹了它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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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傳來溫柔的聲音:“看把我們不述給氣的。”
酆聿回頭,就見一個溫淑柔潤的白衣女人緩步而來,姣好容顏嗔着笑,宛如炎炎夏日的一股溫和涼風。
饒是酆聿這麼暴躁的人也忙收斂渾身的暴戾之氣,難得乖巧地垂手行禮——在他娘面前也沒這麼溫順過。
“婉夫人安好。”
婉夫人笑起來:“好好,你們難得來一趟,不必拘着禮。”
酆聿乖乖擡頭,這才發現盛焦正跟在婉夫人身後。
樂正鴆記小仇,向來和盛焦不死不休,此番盛焦帶着奚將闌來藥宗,還未進門就被堵在外面,甚至放了個牌子。
——盛焦與狗不得進入。
盛焦:“……”
最後還是酆聿接過呼呼大睡的奚將闌進了藥宗。
盛焦被格擋在藥宗外,面無表情看着奚將闌遠去。
酆聿神智錯亂,那時竟然覺得被隔絕在外的盛宗主有點可憐。
好在婉夫人聽聞消息後親去將盛焦迎了進來。
“你們都長大了。”婉夫人溫柔道,“各個出人頭地獨當一面,不像我家鴆兒,還是個沒大出息的,這些年連門都不愛出。”
但凡換個人說這句話,酆聿肯定點頭附和狂罵樂正鴆沒出息,可此時他卻搖着頭道:“樂鴆正連毒物靈識都能做出來,夫人太妄自菲薄啦。”
婉夫人被哄得笑個不停:“我還當阿絕才會如此蜜語甜言,你同他待久竟也學會哄我了。”
盛焦默不作聲。
方纔婉夫人同他說話,他沉默半天,竟一個字沒回應。
“說起阿絕。”婉夫人無聲嘆了口氣,“也不知他這些年吃了多少苦,性子怕是要比當年咋咋呼呼的穩重多了吧。”
酆聿硬着頭皮說:“穩重,穩重得很呢。”
話音剛落,樂正鴆突然奪門而出,像是被狼攆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