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李耀的牙齒深深嵌入嘴脣，眼裏滿是期待的光芒，“你可以幹掉厲明輝，對不對，無論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龍揚君樂了：“我真是有些好奇你的大腦構造了，怎麼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狀況呢？我們兩個都不同程度受傷，又沒有一處穩定的後方基地來閉關療傷，維修晶鎧和巨神兵，並補充足夠的彈藥和燃料！
“而在我們頭頂，真人類帝國千年來最恐怖的大魔頭，正在瞪大眼睛搜索我們的蹤跡，只消被他發現蛛絲馬跡，肯定是至少三五七個化神，十幾二十個元嬰，上百個金丹的豪華陣容殺過來了！
“我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啊大哥！
“在這種情況下，你叫我單槍匹馬駕馭者最強悍的巨神兵‘天晶’去衝擊五千臺戰鬥傀儡和至少同等數量的修仙者戰陣，還要在萬軍之中取敵首級？你會不會太看得起我，真把我當成神魔轉世了啊！
“抱歉，我的前身也只是洪荒戰爭中的普通小兵，呃，好吧，不是小兵，是特種兵，那又如何？我也會累，會流血，會受傷，會死的啊！我的巨神兵一旦被打爆，也沒地方去維修的啊！我攜帶的天材地寶和彈藥燃料都是很有限，很寶貴的啊！真的幹掉了厲明輝，然後引來黑星大帝武英奇的豪華追捕陣容，怎麼抵擋呢，用你的嘴嗎？
“再說，就算千辛萬苦幹掉厲明輝，又如何，你能阻止無憂教用‘超級腦波放大器’實施大規模洗腦計劃？別看我，我身爲‘忘憂天女’，根本沒立場去阻止他們這麼做！”
李耀張了張嘴，又將半截話頭吞了回去。
“看——”
龍揚君苦笑道，“你也發現這一次的麻煩非比尋常了吧？”
“大護法在哪裏？”
李耀咬緊牙關，目光炯炯道，“我想見他。”
“可以，大護法就在‘黑鐵集團’下屬的一處礦場裏，我們可以跟隨這批野人一起去找他。”
龍揚君一攤手道，“不過，他是一個極其狂熱的無憂教徒，對‘擯棄痛苦，永恆寧靜’的大道極爲赤誠，我估計你除非砍下他的頭顱，否則別想說服他放棄計劃的。”
“爲什麼？”
李耀好奇道，“他已經徹底放棄七情六慾，淪爲至善之道的傀儡了嗎？”
“差不太多吧。”
龍揚君道，“大護法原本是‘黑鐵集團’旗下的一名普通礦工，生了一大一小兩個兒子，大兒子和他一起挖礦，小兒子卻天賦異稟，從小聰慧過人，有着非比尋常的計算力，是一家老小的希望。
“爲了培養小兒子，大護法和他的長子一起豁出性命在礦洞中拼搏，年年都是‘黑鐵集團’下屬幾百個礦洞中表現最出色的工人，甚至在幾十次競賽中都打敗了最先進的採礦傀儡，被工友稱爲‘鐵人’。
“不過，在大兒子剛剛年滿二十歲的時候，爲了一筆豐厚的獎金，他們幹得太過玩命，渾然沒注意到危險的來臨，當礦道崩塌時已經來不及逃跑，大護法雖然倖免於難，大兒子卻被砸成了肉餅。”
李耀聽得入神，不由問道：“後來呢？”
“因爲大護法父子是‘黑鐵集團’旗下最優秀的工人，爲了激發其他礦工的積極性，即便厲明輝這樣心狠手辣的傢伙，也不得不裝模作樣地安撫一二，給了大護法一筆不菲的撫卹金。”
龍揚君道，“後來，大護法的小兒子就拿着這筆撫卹金去了更高一級的城鎮，上了正規學校，畢業之後進入‘黑鐵集團’的辦公室工作，也算是跳出父親和兄長的階層，靠腦子喫飯了吧？
“再後來，這個小兒子爲了什麼‘自動化採礦系統’的版本迭代還是漏洞處理什麼的，在死線來臨之前，用腦過度，還過量注射了亂七八糟的‘健腦液’之類，忽然腦血管爆裂，猝死了。”
李耀一陣無語，想了想：“呃，妻子呢，大護法有老婆的吧？”
“原本是有的，不過在兩個兒子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惡性腫瘤導致渾身器官衰竭死的。”
龍揚君說，“大護法的妻子原本也在‘黑鐵集團’旗下的一家冶煉工廠幹活，在冶煉一種稀有金屬的時候，會釋放出慢性致命的毒氣，保護措施稍微一個不到位，就很容易引發各種疾病，有好多工人都是和大護法的妻子一樣死法。
“妻子死後，大護法就將兩個兒子當成了生命中的一切，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把兩個兒子拉扯大，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李耀忍無可忍，一拍大腿：“這也太慘了吧！”
“很奇怪嗎？”
龍揚君淡淡道，“你們星耀聯邦的教科書上不是一直在說，在修仙者的高壓統治下，普通人都過着水深火熱，生不如死的日子——書裏輕飄飄一句話，現實中就是無數這
樣鮮血淋漓的例子啊！和大護法一樣遭遇的人，在地底世界數不勝數，否則你以爲至善之道爲什麼會這麼流行，那麼多人都要主動放棄情感和慾望呢？
“所以，如果你真的見到大護法，準備怎麼說呢？‘老兄啊，生活其實還是存在光明的，我們做人要向前看，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統統忘了，激盪你的情感和慾望，盡情享受生活的美好吧’，這樣？”
“我——”
李耀的指骨攥得“咔咔”作響，咬牙切齒道，“我會想出辦法的！”
“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解決這件事了。”
龍揚君深深凝視着李耀，“或者，看你老老實實承認錯誤，承認‘至善之道’也有其合理之處，是足以和修真大道、修仙大道三足鼎立的正道之一！”
……
李耀和龍揚君離開巨型鑽地車時，只覺得周遭的黑暗世界變得愈發深邃、猙獰和醜惡。
那就像是一張黑色迷霧組成，怎麼撕都撕不開的羅網，將無數人都籠罩其中。
又像是一頭滔天巨獸的胃囊，人類就是它肚子裏的小蟲，分分鐘都會被它腐蝕和消化掉，連半點骨頭渣子都不會留下。
“耀哥——”
見兩人出來，厲嘉陵急忙迎上前來，先叫了李耀一聲，又規規矩矩向龍揚君施了一禮，“龍姐姐！”
“乖！”
龍揚君笑眯眯道，“你家耀哥看樣子遇上了天大的難題呢，這幾天你最好少去打擾他，不如和龍姐姐多多親近親近，還可以和龍姐姐交流一下真正的大道哦！”
“一邊玩去！”
李耀瞪眼，“誰說我遇上‘天大的難題’了，我一定會想出解決之道，所以你少來侵蝕厲嘉陵這麼純真無邪的帝國好少年！”
說到這兒，巨大的洞穴深處忽然傳來隆隆聲，李耀微微一怔，將狐疑的目光投向厲嘉陵。
“耀哥……”
厲嘉陵有些害怕地看了龍揚君一眼，指了指洞穴深處，小聲道，“無憂教徒交給野人一些法寶，鬼鬼祟祟不知在搞什麼名堂！”
李耀皺眉，掃了龍揚君一眼。
龍揚君撇了撇嘴，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
三人循聲而去，就看到十幾名身穿灰色斗篷的無憂教徒將一箱箱沉重的法寶拆卸開來，分別交到躍躍欲試的黑甲人、夜翼人和紅環人的手裏。
大部分法寶都呈現岩石質感的灰褐色，像是一顆顆巨大的鵝卵石。
奇怪的是，當一部分法寶落到野人手裏，被野人咬破手指塗抹鮮血之後，竟然綻放出了一縷縷的金芒，岩石質感的外殼紛紛皸裂，露出充滿未來金屬質感的本體，赫然是一件件線條流暢，造型奇特，一看就威力無窮的武器！
而測試的結果也真是如此。
一件件武器在錯綜複雜的機械結構展開之後，如拳套和刀劍般附着到了野人的手臂上，隨着手臂的揮舞，便有一道道璀璨的流光呼嘯而出，將數百米開外，直徑三五米的巨大石筍都擊了個粉碎，發出雷霆般的轟鳴，在洞穴中久久迴盪不息。
“好強！”
李耀眼底放出極其強烈的興奮之火，他是煉器師，對法寶最爲敏感，一眼就看出這些法寶不但威力強勁，而且後坐力相當微弱，還擁有某種自動導航和攻擊的神通，最適合普通武者和低階修煉者使用，簡直是軍隊之類大規模武鬥團體的標配！
只是，如此犀利的法寶，給心智未開的野人使用，不覺得有些暴殄天物了嗎？
李耀將狐疑的目光投向龍揚君。
龍揚君微微一笑，解釋道：“我離開地底之後，無憂教徒又深入發掘了不少數萬年前的遺蹟和戰場，還真被他們找到了不少古代法寶。
“只是，處於激活狀態的法寶往往都被歲月侵蝕，鏽跡斑斑，支離破碎，不堪使用了。
“而那些處於‘休眠狀態’的法寶雖然完好無損，卻需要‘滴血認主’之後才能激活和使用。
“你是行家，自然知道所謂‘滴血認主’就是‘基因檢測’嘛！如果是一萬多年前妖族王朝煉製的法寶，便只有妖族和妖族後裔的基因才能激活；如果是星海帝國煉製的法寶，那極有可能只有星海帝國時代，軍人和軍人的後裔才能開啓。
“上面的世界經過數萬年發展，各種血脈都亂七八糟地雜交，早就被稀釋和變異得不成樣子了，有好多辛辛苦苦發掘出來的法寶無法通過基因測試被激活，豈不可惜？
“這些生活在地底深處的野人，卻極少和外界交流，他們的血脈相對純正，還保留着一萬年前的基因特徵，所以，他們的鮮血往往能激活別人無法激活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