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李耀已經哽咽地說不下去，像是要嘔吐似地捂住了嘴，然而從指縫中滲透出來的，只有粘稠的鮮血。
皇后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繼續問道：“你選擇誰，議長還是艦長，殺掉80%拯救20%，還是所有人一起死？”
“我，我不知道，我哪邊都不站。”
李耀笑得無比悽慘，“瘋了，他們都瘋了，船上所有修真者都像是瘋子和野獸一樣互相攻擊，螢火蟲號原本就是流浪千年的破爛星艦，在內部爆發戰爭的後果是災難性的。
“一艘又一艘星艦從內部被打爆，原本就寥寥無幾的珍貴物資都湮滅於火海中，或者和修真者的屍體一起，被吸入冰冷星海的深處，令倖存者所處的環境更加雪上加霜，不得不爲了越來越少的資源，繼續自相殘殺，直到所有人都化作殘肢斷臂和血漿肉泥爲止。
“我雖然自詡是螢火蟲號第一高手，又有一臺彈藥充足、維修一新的巨神兵當後盾，又如何？即便我能鎮壓包括艦長和議長在內的所有高層，我能變出空氣、水源和食物嗎，我能讓死者復活嗎，我能帶給這些流浪千年的人們，新的希望嗎？
“我辦不到，別說我當時只有元嬰期巔峯境界，就算是現在的化神級數，也辦不到。
“看到昔日的戰友和同胞大打出手，修真者們醜陋不堪的表現甚至比傳說中的修仙者更加不堪，而我卻束手無策，我的道心出現了裂縫，甚至開始懷疑修真者的信仰，神魂嚴重紊亂，險些走火入魔。
“就在我苦苦抵禦心魔，穩固神魂的時候，螢火蟲號徹底毀滅了，就連老爹也沒能倖免，他在最後時刻告訴了我一切，還有一艘祕密改造出來的小型星艦，他讓我不要因爲螢火蟲號的悲劇而放棄修真者的信仰，讓我來真人類帝國看看修仙者的世界是如何運轉，相信我在仔細思考之後，還是不會改變初心，會堅持以一個修真者的身份，生活和戰鬥下去。
“最重要的，他讓我找到你。
“或許，老爹相信你可以拯救道心瀕臨崩潰，不知修真者和修仙者該怎麼區分的我，而我……也可以拯救你！”
“笑話！”
皇后像是被毒刺蟄了一下，“我有什麼需要拯救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李耀攤手道，“我猜，僅僅是我猜，從老爹平日裏的深情，和醉醺醺時說的隻言片語來看，他記憶中的厲靈海，絕不是一個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甚至滅絕人性的修仙者，而應該是一個純真善良，散發着人性光芒的女人，甚至是……一個好妻子和好母親。
“或許，他覺得黑暗冰冷的真人類帝國，遲早會把你變得面目全非，但他堅信你內心深處一定蘊藏着某種永不改變的東西，而我的出現，會幫你把這種東西激發出來，讓你……找回初心吧？”
“住口！”
皇后再次聲嘶力竭，最初那種雍容華貴、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早就拋到九霄雲外，甚至有點兒氣急敗壞的味道，“我是什麼人，輪不到你來評判，更用不着你來拯救！”
“都說了只是‘我猜’嘛！”
李耀道，“或許老爹僅僅希望我用超卓的戰鬥力和強大的巨神兵助你一臂之力，就這麼簡單。”
“嗯……”
皇后顯然心動了。
無論如何，一名化神老怪加一臺巨神兵，這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李耀和厲靈風不同，厲靈風有自己的背景、勢力、野心和錯綜複雜的關係，即便彼此真的合作，也面臨諸多麻煩，免不了要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甚至彼此扯後腿。
所以，厲靈海寧願幹掉自己的親哥哥，徹底解決這個麻煩，也不想和他合作。
李耀卻不同。
這是一個毫無背景、無依無靠而且“理論上”對她可以有足夠忠誠度的化神。
只要有一絲可能，沒人會希望一個化神老怪，是自己的敵人而不是盟友的。
“繼續說。”
皇后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找不出李耀這番話的漏洞。
李耀描述的場景，和已知的任何情報都不矛盾，且很符合帝國專家曾作出的經典推論。
所以她沉吟片刻，還是道，“說說你在武英界的故事，爲什麼要冒險毀掉‘天空之城、曼珠沙華’？”
“武英界是我跳躍到真人類帝國的第一站。”
李耀飛快道，“選擇這裏的理由很簡單，毒蠍星團富有規律的潮汐噴涌，是天然的超巨型星炬，能大大提升我的跳躍準確性，畢竟我那艘超微型星艦的導航系統不怎麼牢靠。
“跳躍到毒蠍星團、武英界之後，見到孽土——武英界那麼多痛苦掙扎的普通人，我自然義憤填膺，想要拔刀相助了。
“原本，我也沒想將場面弄得這麼大，只是打算潛入‘天空之城、曼珠沙華’竊取一些情報再慢慢打算，但厲嘉陵的出現，將我的計劃全盤打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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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我爲了製造聲勢驚人的大場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方便他逃跑；另一方面當然也是真心實意要拯救武英界的普通人；或者，還有一點私心，是經歷了螢火蟲號的毀滅之後，我的道心瀕臨崩潰，想借助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來重新穩固道心，堅定修真者的信念。
“三方面的原因加在一起，就有了那場戰鬥，後來發生的一切，你應該都知道了，畢竟當時你就蟄伏在旁邊。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信不信由你，殺不殺也由你！”
李耀說完，昂首挺胸，瞪圓眼珠，像是一尊正在英勇就義的雕像。
厲靈海沉默了很久，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
唯有天空中雷雲風暴的劇烈變幻，纔多少泄漏出一絲她內心的天人交戰。
到最後，皇后長長舒了一口氣，冷冷道：“如果我不殺你，你有什麼打算？”
李耀眼前一亮，笑容綻放：“那我當然是遵從老爹的遺言，跟隨在皇后殿下身邊，保護你也被你保護，拯救你也被你拯救了！”
“住口，我說過，我既不需要你的保護，更不需要你的拯救！”
皇后似乎對李耀順杆子往上爬的能力忍無可忍，臉上瞬間纏滿殺意，狠狠瞪了李耀一會兒，忽然又想到什麼，勉強剋制住衝動，道，“對了，他……有沒有什麼東西，要你帶給我？”
李耀眨巴了一下眼睛，點頭道：“有，是一根，或者說‘半根’很古怪的金屬棍，看着像是某種鑰匙之類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