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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9章 命運交錯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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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飛濺的雨花將聯邦廣場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的波紋當中。

    即便置身於廣場下方的戰爭博物館,英靈大殿之內,亦能聽到四面八方傳來“沙沙沙沙”的雨聲。

    這雨聲讓人想到了破土而出的小草,雖然稚嫩,卻不可阻擋。

    圍繞着整座戰爭博物館的黑曜石高牆上,用暗金色的的油墨,鐫刻着數千萬英靈的名字。

    李耀在高牆的末尾,剛剛鐫刻上去,空氣中還殘留着陣陣油墨香氣的地方,找到了那個名字,也找到了正在祭奠英靈,並且向信息庫中錄入資料的一家三口。

    一個面容清瘦,穿着樸素,目光有些漠然和倔強的女子;另一個同樣平平無奇,略微有些發胖,無時無刻不扶着妻子肩膀的男人。

    還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眼裏閃爍着靈動的光芒,昂着腦袋,鼓着腮幫子在數,從上到下密密麻麻的英靈牆上,一共有多少個名字。

    一家三口面前的英靈牆上,非常簡單地刻着八個字:

    “聯邦軍少校,赫連烈。”

    李耀找到他們時,那名女子正好回頭看到了他,表情並沒有變化,目光卻明顯閃了一下。

    儘管雙方事先已經溝通過,李耀還是覺得有些尷尬,乾咳一聲,走上前去。

    男人知道他的身份,顯得既手足無措又隱隱有些防備;小男孩並不知道他是誰,眨巴着和赫連烈有幾分相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女人倒是落落大方,和丈夫交待了幾句,又拍了拍兒子的腦袋瓜,就不卑不亢將李耀請到一邊說話。

    “您就是沈文茵,沈女士吧?”

    李耀道,“令尊赫連烈少校在一個月前星海會戰中的突出貢獻,已經被多方面證實了,他英勇無畏的衝鋒,令聯邦軍的蟲洞炸彈引爆成爲可能,成功拖延了至關重要的兩個小時,最終令我們一舉毀滅了帝國方面的星空之門。

    “令尊是此戰的關鍵,亦是千千萬萬聯邦軍的典範和驕傲,對於他的戰功評定和軍銜追授,還有烈屬待遇等等,很快會有結果的。

    “我和令尊……也算是舊相識,既然得知他還有血脈傳承下來,於情於理,我都很想親自告訴你這件事。”

    沈文茵默默聽到這裏,先深深鞠了一躬,又很認真地打量了李耀一番,聲音有些沙啞道:“謝謝您,李會長,我原本以爲你們找不到我的。”

    李耀笑了笑:“的確很難找,軍隊裏並沒有令堂的信息,似乎令尊和令堂相處不久就分開了,你又從了母姓,我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能通知到你。”

    “我……原本並不想來。”

    沈文茵看着遠處在祭奠親人的犧牲者家屬們,手指下意識撥弄着並不存在的香菸,遲疑了好一陣子,才雙臂環抱,輕聲道,“赫連烈並不是一個好丈夫,更算不上是一個好父親,我恨他,我和我媽都恨他,只想遠遠逃離他的身邊,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即便是,以這種形式。”

    “呃……”

    李耀飛快眨巴着眼睛。

    雖然稍稍有些意外,不過結合過去一個月蒐集到“瘋狗”赫連烈在軍隊裏的評價,倒也不算奇怪。

    沈文茵目光復雜地盯着李耀:“李會長想知道我家裏的事,關於赫連烈的事?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無非是一個傷痕累累,孤獨而瘋狂的男人,和一個看多了言情小說,滿腦子天真幻想,認爲自己可以‘拯救’這個男人的傻女人之間,司空見慣的故事而已。

    “只不過,故事裏的傻女人往往都能解開曾經受過傷的男人,內心最深處的心結,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但現實世界嘛……”

    她笑了笑,摸了摸乾裂的嘴脣,似乎是將並不存在的香菸放到了嘴邊。

    李耀沉默片刻,低聲道:“我聽軍隊裏的同僚和心理醫生說過,赫連烈少校似乎被嚴重的心理疾病困擾着,既有戰場綜合徵的因素,但也有早期受到強烈刺激的緣故……對不起。”

    沈文茵微微一怔,啞然失笑:“李會長,您有什麼必要向我說對不起呢,是他自己心胸太狹隘,一直都鑽在牛角尖裏拔不出來,和別人又有什麼關係?”

    李耀道:“話是這麼說,但我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倒也談不上內疚,只是,以前我好像從沒想過,像赫連烈這樣的人都會組建

    家庭,都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和理想追求,都會這樣……壯烈犧牲的。”

    沈文茵挑起了眉毛,看着李耀的目光變得更加驚訝和疑惑,忍不住道:“李會長,您和書上、新聞上、各種宣傳和娛樂作品裏的‘禿鷲李耀’一點兒都不像,若非剛纔來了好多祕劍局還是什麼特工部門的人,找我聊了好久,又把我隨身攜帶的物品反覆檢查了幾十遍,我簡直要懷疑,您是不是假冒的了。”

    李耀也笑起來,撓了撓鼻子道:“從我身份曝光以來,好像見到我的每個人都這麼說,被大家說着說着,連我都快以爲自己是不是冒牌貨了。”

    沈文茵忍着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其實我現在也有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想了幾十年的事情都化作了真實,但又那麼虛無縹緲,如夢似幻,怎麼都不像是真的。

    “您知道嗎,李會長,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很恨您,非常非常地恨您——那就是赫連烈修煉過度,神經錯亂,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抱着肚子嘔吐,一邊衝我和我媽大吼大叫,像個畜生那樣張牙舞爪的時候。

    “我那時候已經五六歲,六七歲了,勉強知道一些事情,也從各個側面接觸到了‘禿鷲李耀’最初的傳奇,更知道了我父親在那段傳奇中,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不光彩的角色。

    “我當然不能說您做錯了什麼,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您完全沒錯,也是受害者。

    “可是,在赫連烈把他自己和我們都折磨得夠嗆,大家都幾乎熬不下去的時候,我,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總是免不了在胡思亂想,如果沒有您這樣一個人,從來都沒有‘禿鷲李耀’存在,赫連烈沒有遭受那樣的教訓和變故,他的命運,我媽的命運還有我的命運,是否會截然不同呢?我是否可以像別的小朋友一樣,活得稍微普通一點,輕鬆一點呢?

    “至少,不會有別的小朋友在玩‘打仗遊戲’時,一遍遍扮演我爸爸被你打,一直打到嘔吐,再追着我的屁股,學我爸爸嘔吐的聲音啊!

    “那種十幾個小孩子一起學我爸爸嘔吐的聲音,直到很久之後都一直糾纏着我,我、我甚至可以忍受赫連烈對我和我媽所做的一切,但就是無法忍受那種故意裝出來的嘔吐聲,最極端的時候,我想到過死,整整九十七次。”

    李耀漲紅了臉,道:“對不起,我也不覺得當時的做法有錯,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或許會選擇另一種,更……可控的辦法。”

    沈文茵又笑起來,滿臉風輕雲淡,就像在訴說另一個人的故事:“李會長,您千萬不能改變主意,否則就糟糕了。

    “我曾經無數次詛咒自己,詛咒你,詛咒赫連烈,甚至詛咒我母親,我詛咒該死的命運爲什麼要和我開這樣一個天大的玩笑。

    “但是有一天,當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在我身上發生,當我遇到了另一個大男人,之後……又擁有了一個小小的男人時,我忽然覺得過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點點滴滴,乃至自己出生之前這世界上發生的所有好或者不好的事情,都有它的意義。

    “這些事情的全部意義,就是讓我在那個冰天雪地的清晨,走到馬路中央的時候,狠狠滑了一跤,摔得半邊身子都麻了,半天爬不起來,然後所有往事都浮上心頭,令我徹底崩潰,像個孩子那樣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

    “正因爲我哭得這麼稀里嘩啦,現在就站在你右手邊,正偷偷望着我們的那個傻大個纔會注意到,並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扶我。

    “直到現在,我依舊記得自己狠狠推開了他,哭着說了一句很蠢的話,我說‘走開,我爸爸是赫連烈’,他被我推得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半天腦袋,嘴裏哈着白氣問‘赫連烈是誰’?

    “呵呵,我曾一萬次設想過,沒有您存在的世界會是怎樣,但如果‘禿鷲李耀’不曾痛毆過赫連烈,他的命運完全轉變,就不會和我母親相遇,即便相遇了,以他錦衣玉食貴公子的身份,也不可能和我母親有絲毫交集,那我就根本不會出生。

    “即便我以另一種玄之又玄的方式出生和長大,我也不可能在那個冬天的凌晨,從那顆星球的冰冷街道上走過,就算真的走過,並且也不幸滑到了,我也不會哭得稀里嘩啦,像個傻瓜。

    “那麼,我就不會認識他,也不會擁有他,他們,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肥皂泡,‘啪’一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想到這裏,我就怕得要死。

    “所以,李會長,命運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如果不是當年你和赫連烈的衝突,非但我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連這個虎頭虎腦,滿地亂爬的小傢伙也不會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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