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醉不管丁鈴鐺圓滾滾的雙眼，顧自說下去：“我不可能說服元嬰，而聯邦所有的結丹修士中，你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或許，此刻的你還有諸多缺點，還顯得太年輕、太毛糙了一些，但是沒關係，我更加期待的是你在幾十年之後的樣子。”
丁鈴鐺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面頰，疑惑道：“幾十年之後？”
“是的。”
呂醉眼底放出了兩道奇異的光輝，就像是一名高明的棋手，絞盡腦汁之後，終於洞悉了另一名比他更高明棋手的佈局，笑道，“丁道友，你知道嗎，幾個月前，我第一次知道了金屠異準備投降的消息，簡直大喫一驚，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幹什麼！”
“難道堂堂的萬妖聯軍統帥，爲了‘赤潮計劃’甘願隱忍數十年，連幽泉老祖都可以玩弄於鼓掌之中的絕世梟雄，會這麼輕而易舉，全盤認輸嗎？”
“我一直在揣摩他的目的和手段，到後來終於大致把握到了他的目的，但具體的手段和細節，仍就像是蟄伏於沼澤中的巨鱷一樣，最多看到一鱗半爪，卻無法洞悉全貌！”
“直到今天，接到了周橫刀道友的書信之後，我燃燒生命，引爆神魂，強行突破，將推演能力在一瞬間提升到了極致，終於‘看’到了金屠異理想中的那個未來！”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金屠異，血妖界近千年來最出色的戰略大師！”
“我和金屠異，因爲種種因素的干擾，沒能在彼此最巔峯的時候，正面交鋒一次，實在是遺憾之至！”
“不過，現在以另一種方式來交鋒，也不算太晚！”
“記住我的話，丁道友，未來幾十年的融合過程中，妖族有可能誕生各種各樣的野心家、陰謀家和喪心病狂的瘋子，但他們都不是最可怕的，就算換一個人來當‘執劍之人’，照樣可以將他們斬殺！”
“但是到了幾十年之後，在妖族之中或許會誕生一個最可怕的妖女，一個有可能徹底改造聯邦，把聯邦變得面目全非的妖女！只有你來當‘執劍之人’，才能和這個妖女抗衡！”
“這個妖女，就是金屠異的女兒金心月，最近幾個月，在血妖界名聲大噪，被無數底層妖族當成救星的‘九天玄女’！”
“金心月？”
丁鈴鐺眼底盪漾着迷惑的水霧，“她不是李耀的弟子麼？聽說‘赤潮計劃’最早就是由她揭露的，破壞血妖之眼時，她也提供了大量情報，還幫助李耀和她父親金屠異接上頭。”
“這樣說的話，她也算間接拯救了無數天都市民的生命，對星耀聯邦有功無過，還是促成血妖界投降的功臣！”
“哼，我雖然痛恨妖族，卻也不是隨便亂咬人的瘋狗，當初你拿李耀和金心月在一起的照片，到我面前晃來晃去，就是想我妒火攻心，狂性大發吧？當時我就沒上當，現在你還來這一套？”
“此一時，彼一時。”
呂醉苦笑道，“當時我還沒有琢磨清楚其中的道理，還以爲金心月真是金屠異派出來迷惑李耀的‘美人計’而已，現在看來，卻是我把金屠異想得太低級了。”
“金屠異的胃口可以吞天，他想要迷惑的，可不是區區一個李耀，而是整個聯邦！”
“沒錯，金心月第一個揭穿了‘赤潮計劃’，又幫助李耀聯繫上‘混沌之刃組織’和她父親金屠異，還提供大量情報，幫李耀潛入並破壞了血妖之眼！”
“從這幾方面來說，金心月的確拯救了無數聯邦人的生命，又是促成血妖界投降的關鍵人物，說她是天元界的大功臣都不爲過。”
“她沒有參與過入侵天元界的戰爭，底子很乾淨，又服下了過量的‘混沌神血’，徹底轉化成人形，是‘人妖同源理論’活生生的證據！”
“在一般聯邦公民心裏，對她只會有好感，不太會有惡感，當她以‘和平大使’的面目出現時，很容易就會被大衆接受，從而踏上聯邦政治舞臺。”
“更何況，她還是李耀的真傳弟子！”
“雖然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但我不得不承認，今天的李耀如日方中，在聯邦擁有超高的人氣和影響力，他在天元、血妖和飛星三界都有龐大的關係網和利益代言人，甚至可以說是三界融合的紐帶！”
“現在，‘李耀’二字，就代表着無比龐大的政治、經濟和武力資源，在未來一百年，這些資源註定會慢慢發酵、膨脹、變成橫跨星海的龐然大物！”
“問題在於，李耀偏偏又不是一個喜歡去操控這些資源的人。”
“這一個月來，我時常在琢磨李耀這個人，越琢磨越覺得奇怪，他並不是傳統意義上那種生性懶散、淡泊名利、閒雲野鶴般的人物，而是好像……他在尋找某種更高層面的東西，卻把尋常修真者視若珍寶的資源，都看成了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李耀不親自經營這些資源，他身邊肯定會有人出來，代他運營這些資源，當他的操盤手！”
“依你
之見，在李耀身邊有資格、有能力當這個‘操盤手’的人究竟是誰呢？沒錯，金心月，只有她！”
“她既然是金屠異的女兒，又被金屠異捧上了‘九天玄女’的位置，自然是金屠異計劃中的關鍵角色，我絕不會忽視她的可怕！”
“想象一下，幾十年後，經過她的親手運營，將‘李耀’二字代表的那些資源增殖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她會變得何等強大！”
“到時候，還有誰能制衡金心月？”
丁鈴鐺的眼珠有些凝固，聲音又冷又硬，就像是冰天雪地裏的鐵棍：“我終於明白你爲什麼要選我當‘執劍之人’了，根本不是剛纔說的那些原因。”
“你口口聲聲都在貶低李耀，把他說得多麼一無是處，但到頭來，你還是深深忌憚他的力量，對吧？”
“你想選的，並不是我，而是‘李耀的妻子’，在你的設想中，幾十年後的新聯邦，只有‘李耀的妻子’纔有可能和‘李耀的真傳弟子’抗衡，確保人族的主導地位！至於這個‘李耀的妻子’究竟是‘甲鈴鐺、乙鈴鐺、丙鈴鐺’還是‘丁鈴鐺’，並不重要，是吧？”
呂醉應該能聽出丁鈴鐺話語中的譏諷之意，更應該能感知到丁鈴鐺雙眼深處蘊藉的狂怒。
但他正在做一件極其消耗精神力，甚至粉碎神魂的事，竟然忽略了丁鈴鐺最關鍵的反應。
他將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狠狠抵住額頭，有種直插腦域深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