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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子前前後後鬧了近十年，因爲在聯邦法律中，關於‘謀殺’的定義，的確是‘非法剝奪自然人生命’，而法律沒有明確規定鬼魂屬於‘自然人’，且鬼魂又的確沒有‘生命’，再加上當時支持‘鬼修非人’的勢力十分龐大，連很多普通公民都沒能扭轉過來舊的觀念，所以官司打到終審之後，這些邪修的謀殺罪名，還是不成立，只是以幾項微不足道的輕罪入刑。”
“這一結果，激怒了很多人，包括小女孩的弟弟。”
“距離小女孩病死，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昔日小女孩的弟弟長大成人，成爲了一名聯邦軍士兵。”
“他在抵禦‘獸潮入侵’的戰鬥中英勇作戰，不幸被一頭‘獨角酸蜥’的酸液噴中，左眼、左臂和左腳嚴重腐蝕，左半邊身體，不得不換上了靈械義體，以一名‘傷殘軍人’的身份退伍。”
“作爲‘傷殘退伍軍人’，他的生活在物質上沒有任何問題，然而姐姐病死之後，神魂卻遭到他人如此利用、折磨和毀滅，而對方在幹出了令人髮指的勾當之後，竟然被判無罪，這樣的不公，卻是令這名年輕的傷殘退伍軍人怒火中燒！”
“這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年輕人，在長達十年的官司中，他自學了關於聯邦法律的全部課程，掌握了高超的辯論技巧，亦在‘鬼修爲人’的思潮激盪之中，結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好友，在社會上凝聚成了一股新的勢力。”
“在終審判決，謀殺罪不成立之後，這個年輕人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他直接起訴了聯邦政府！”
“具體細節，不用多說，反正最後，‘鬼修非人’派和‘鬼修爲人’派，就在最高法院展開了激烈的辯論，而這也是一次向全聯邦公開的庭審直播，幾乎所有聯邦公民，都非常關注這次審判。”
“在最後的庭審上，這名憤怒的年輕人，就拋出了我剛纔拋出過的問題，不過他問得方式更加激烈。”
“他直接用冰冷的機械左臂，戳着自己硬梆梆的胸膛之中，那顆人造水晶心臟，發出疑問——我是人麼？”
“隨着技術的發展，各種法寶和神通的提升，越來越多的人，用靈械義肢來代替損壞的肢體。”
“如果一個人的手指頭壞死了，換上了一根金屬假手指，他算是人麼？”
金心月聽得入神，不由點頭道：“當然了！”
李耀繼續道：“那麼，像這名年輕人一樣，英勇作戰，不幸負傷，身體幾乎一半，包括心臟都更換成了用靈能驅動的機械，還算是人麼？”
金心月點了點頭：“肯定算啊！”
“如果超過一半呢？”
李耀道：“如果身體的51%都是靈械義體呢？如果身體的99%都是靈械義體呢？如果是99.99%呢？”
這個問題，他剛纔問過。
那時候，金心月可以用聯邦法律來很容易地回答他，算！
但是現在，在瞭解了前因後果之後，金心月卻是陷入了沉思。
李耀道：“這名憤怒的年輕人，真正想問的就是，人，究竟什麼纔算是人？”
“如果大家覺得，一名裝上了假肢，身體10%爲機械的人，算是真正的‘人’；而一名全身99.99%都被改造成機械的人，就不算是真正的‘人’。”
“那麼，在10%和99.99%之間，一定存在着某個臨界點，人和非人的臨界點。”
“假設這個臨界點，是50%。”
“則，像他這樣的傷殘退伍兵，如果渾身上下有49.99%的器官都替換成了靈能驅動的機械，他還算是個人。”
“如果很不走運，當初那頭‘獨角酸蜥’再朝他多吐一束酸液口水，很可能他身上就有50.01%的器官，要換成靈械義肢，那他就不算是人了？”
“很顯然，這種說法太過荒謬，這樣的‘臨界點’是不可能存在的，既不可能在50%存在，也不可能在90%存在！”
“就連大腦，亦不可能成爲判斷人和非人的標準，因爲當時聯邦的晶片修補大腦技術已經十分發達，很多人受了嚴重的腦損傷之後，都會在大腦裏植入修補晶片，他們當然也是人。”
“所以，周身器官99.99%替換成靈械義體的人，也還是‘人’！”
“那麼，從99.99%，到100%之間，有這樣一個臨界點嗎？”
“假設一名傷殘老兵，傷勢實在太過嚴重，只能保留0.01%的腦細胞，其餘所有身體部分，都被替換成了靈械義體，按照剛纔的理論，他是人，可以享有正常人的權益。”
“如果不是0.01%的腦細胞，而是0.001%，0.0001%呢？”
“這個數字可以無限縮小，直到徹底歸零爲止，所謂的‘臨界點’，究竟該劃分在什麼地方？如果說，還有0.00000001%的腦細胞存活着，就算是人，否則，就算是鬼，那不是太荒謬了嗎？”
“所謂的‘鬼修’，不就是渾身100%器官都損壞，替換成了靈械義體的人嗎？那麼，他們和渾身99.99%器官替換成靈械義體的人，又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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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憤怒的年輕人，一連串的質疑，說得整個法庭都啞口無言。”
“就連圍坐在光幕前面觀看這場庭審直播的所有聯邦公民，都開始深深思索所謂‘人’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這場官司，深刻影響到了後來聯邦一系列法律和政策的制訂。”
“而這名年輕人除了斥諸法律之外，還不斷拜訪傷殘退伍軍人協會的高層，最終爭取到了整個傷殘退伍軍人協會，甚至是整個聯邦軍的支持！”
“道理很簡單，即便大荒初步平定，但聯邦軍和妖族的小規模衝突仍在持續，未來甚至還有可能面臨和血妖界的大戰，所以聯邦軍和修真者都是聯邦中死亡率最高的一批人。”
“修真者的神魂堅固，自不必說，就連聯邦軍，也都是血氣方剛，神魂健旺的年輕人，他們在死後保留鬼魂，轉化成鬼修的概率，比普通人更高。”
“如果一名聯邦軍士兵爲了祖國，奮勇廝殺，卻不幸犧牲，化作鬼修，結果卻喪失了一切權利，別人可以隨意蹂躪、折磨、奴役他，卻不遭到半點兒法律的制裁，那不是太可笑了嗎？”
“所以，聯邦軍和各大修煉宗派，都陸續倒向了年輕人這一邊，而整個社會的思潮，也逐漸扭轉了方向，支持‘鬼修爲人’的公民越來越多，‘鬼修非人’派慢慢變成了極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