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窮街陋巷。
三頭天魔從牆縫中慢慢滲透出來,不動聲色地凝結成了三道帶刺的黑影,死死盯着小巷盡頭走來的那人。
那人衣衫襤褸,沾滿血跡,行色匆匆,一邊趕路一邊看着手腕上的戰術晶腦,就像遲到的上班族。
這副詭異的形象,和熊熊燃燒的城市,截然不符。
儘管天魔並沒有多少自主思維能力,還是感知到了一絲詭異,但是在他們深入思考之前,殺戮和入侵的本能已經驅使他們發出震懾神魂的尖嘯,朝那人撲了下去。
忽然
三頭天魔,彷彿中了定身法,以十分滑稽的姿態,凝固在半空中一動不動,連尖嘯聲都被硬生生卡死,彷彿老母雞被一刀割斷了喉嚨。
在三頭天魔的“包圍”中,李耀輕輕點擊着戰術晶腦,搜索幽冥刃的最新信息。
不出所料,再沒有幽冥刃的消息。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李耀構建的幽冥刃實力浮動模型上,就算沒什麼靈丹妙藥,這個元嬰老怪的實力,也在一點一滴,慢慢恢復中。
此刻,李耀評估的勝率,已經降至28.1%。
但他卻不敢奢望,幽冥刃會再一次傻乎乎地衝出來,和另一名元嬰老怪兩敗俱傷,好讓他去撿便宜。
此刻,幽冥刃的戰鬥力,大致降低到了初始戰鬥力的55%。
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數字。
再低的話,以一名元嬰老怪的智慧和決斷,肯定是頭也不回地撤出戰場,絕不會被一些蠅頭小利迷惑,讓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
就算現在,李耀估計幽冥刃也不會再出手了。
長生殿既然在第十星環中潛伏這麼久。一定擁有不少祕密基地,幽冥刃肯定會一門心思躲避修真者這邊元嬰的追殺,潛逃到祕密基地中治療和恢復。
之後。根據戰鬥力恢復情況,以及外界的戰況變化。再決定是繼續刺殺,還是乾淨利落地撤離。
所以,這一秒就是幽冥刃最虛弱的時候,不會再弱了。
最大的問題,是如何鎖定幽冥刃。
即便戰鬥力只剩下一半,但幽冥刃這種獨行大盜,能以一己之力打拼出超過一個星盜團的顯赫戰績,當然精通藏形匿跡之術。
再加上天魔圍城。一片大亂,就算十幾名元嬰聯手,都未必能將幽冥刃找出來。
李耀就更加不可能。
不過……
他找不到幽冥刃,不代表幽冥刃找不到他。
“我們來賭一賭吧,幽冥刃……”
李耀喃喃道,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瞳孔深處卻像是刺出來兩坨冰晶,森冷至極。
尋常誘餌,絕不可能讓現在的幽冥刃動心。
但李耀相信自己是不同的。
首先,他在鐵原星上破壞了長生殿的第一次大行動。還促成了鐵原人和飛星人的和解、交流。
其次,“山海黑蓮,長生四王”。其中的山王燕西北就死在他手中,如果幽冥刃真是‘黑王’,就算他從未想過爲山王報仇,但是能擊殺李耀,就能在無形中凌駕於死去的山王,以及其餘兩王之上。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李耀在半天之前剛剛被幽冥刃襲殺過一次。
能夠修煉到元嬰級數,無論修真者還是修仙者。全都有點兒完美主義,最討厭半途而廢。至少李耀自己就是如此。
襲擊失敗的目標,居然還大搖大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亂晃。這種羞辱和誘惑,李耀相信,就算是一名元嬰老怪,也未必忍受得了。
“幽冥刃,剛剛失手逃走的獵物,自己送上門了,你究竟會不會下手呢?”
李耀用了三秒鐘,在腦域深處,將剛剛設想好的十三個陷阱,又從頭到尾推敲了一遍,確定達到了自己的佈局極限,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
“咔吧!”
他摘下了指揮中心配發的戰術晶腦,最後瀏覽了一遍關鍵信息,將戰術晶腦往半空中一拋,右手五指張開,狠狠一抓。
戰術晶腦,瞬間爆裂,變成了紛紛揚揚的晶沙
李耀斬斷了和修真界的一切聯繫,再次變成了單槍匹馬,孤身一人。
戰術晶腦雖然能提供給他大量珍貴的信息,但身處靈網節點之中,他可以聯繫到別人,別人也可以通過‘熱點感知’,‘神念挖掘’等等方式反過來追蹤、鎖定他。
現在,李耀已經可以確定,修仙者對於修真界的滲透,已經達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
他實在不知道,隱匿在靈網背後的人,究竟誰是修真者,誰是修仙者。
所以,乾脆誰都不信,就靠自己!
一人一刀,橫行星際!
“修仙者的真正力量,要遠遠弱於修真者,但他們隱匿在黑暗之中,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佈局、設伏、陰謀、突襲,當修真者集結
大軍要打擊他們時,他們又能化整爲零,消失得無影無蹤。”
“黑暗,就是他們最強大的法寶!”
“現在,我也擁有這件法寶了。”
“修真者在明,修仙者在暗,而我李耀,就沉入到比黑暗更黑暗的地方去,修仙者怎麼打擊修真者,我就怎麼打擊修真者!”
李耀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血腥味裏混合着硝煙和鐵鏽的味道,冷冰冰,甜絲絲,又讓他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法寶墳墓,他隱匿於垃圾堆深處的黑暗裏,倒扣着廢鋼磨製出來的利刃,冷冷注視着無數比他強大十幾倍的敵人。
不,不是敵人。
而是獵物。
禿鷲的獵物。
舔了舔因爲**而乾裂的嘴脣,李耀微微一笑,快步走出小巷。
直到他走出去七步,那三頭被靈能壓制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天魔,才重新恢復了活動能力。
他們愣了一愣。張牙舞爪,作勢欲撲。
卻在瞬息之間,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撕成千絲萬縷的碎片。
李耀揮了揮手。
就像,拍死三隻蒼蠅。
……
市中心。一處地下停車場,幾百輛飛梭車的縫隙中,擠滿了瑟瑟發抖的普通市民。
氣氛十分壓抑,不少人想哭,又怕被外面的天魔察覺到動靜,只能咬着手背,死死壓抑着。
角落裏蹲着一名形容枯槁的老人,花白的頭髮亂糟糟。沾滿了枯葉,污泥。
披着一件千瘡百孔的棉大衣,很久沒有動靜,像是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