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聲嘶力竭，張開的手掌竄出兩道紫色的火焰，火焰凝聚成兩條紫龍，盤旋於他的手臂之，又滲入他的皮膚和血管裏，順着血管一路向，通過頸動脈直抵大腦，在他的太陽穴變成了王冠也似的青筋。 .
這一剎那，少年周身彷彿浮起一道虛幻的人影，像是血神子、武英和厲嘉陵糅合到了一起，分不清他究竟是誰。
但是下一秒鐘，他又變回了自己，變回了那個李耀熟悉的小獅子，不，或許不再那麼熟悉……
“你很危險，嘉陵。”
李耀被少年的氣勢深深灼痛，忍不住道，“你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做一些事，這當然很好，但我很擔心你會迷失在這力量裏，知道剛纔那一瞬間，你看起來像是誰嗎？像是另一個武英！這太危險了，這力量太危險了，我簡直分不出，現在的你，還有沒有被武英附體。”
“是啊，這力量的確很危險，每一次，當我感受着紫色的電弧和金色的火焰在我的每一個細胞之間流竄時，好像有一個聲音，冥冥有一個很像武英2.0的聲音，在我耳邊囈語，搞得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100%的厲嘉陵，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少年微微一笑，凝視着掌心的火焰和電弧，看着他們張牙舞爪了好一陣，才慢慢將他們一寸寸收回去，暗金色的眼眸又投射到了李耀身，“那麼，你呢，耀哥，你現在的處境不危險嗎？吸收武英3.0的全部力量，成爲金晶塔的掌控者，你不危險嗎？你不擔心自己日復一日坐在這張荊棘鑄造而成的寶座，充當帝國和聯邦之間唯一的威懾者、平衡者，不會迷失，不會狂亂，不會發瘋，不會變成另一個武英，一頭長着黑色鱗片和血色翅膀的惡龍嗎？如果你也意識到了危險，爲什麼，你還要這麼做呢？”
“因爲我別無選擇！”
李耀沉聲道：“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當金晶塔的主人，我更不想讓別人來承受這份痛苦，來冒變成惡龍的風險——特別是你！”
“說得對，這同樣是我的答案，我和你一樣，都別無選擇。”
厲嘉陵的語速極快，但每一個字之間的分隔又極其清楚，像是一顆釘子一顆釘子往外射：“首先，帝國和聯邦，修真者和修仙者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你都說了，每一個新君的候選者骨子裏都絕不信任修真者和聯邦，甚至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們吞掉，連雷成虎將軍，難道真能放下所有芥蒂，一直和你們合作？
“不，現在彼此都很有默契，拋開分歧不談，專心致志對抗四大家族和聖盟，但終有一日，共同的敵人會被消滅，難道那時候，帝國和聯邦真要兵戎相見，戰火重燃嗎？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能剋制自己對修真者的厭惡和對聯邦的警惕，只有我才能辦到，只有我當皇帝，才能一視同仁對待所有修真者和修仙者，纔有可能強力鎮壓那些對聯邦居心叵測的主戰派，才能帶給帝國和聯邦，真正的和平！
“還有，你們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在帝國搞革新，要按照你們修真者的想法來改造帝國嗎，我大致知道你們的方式，您們是想自下而，從最基層慢慢改變，一步步向推進。
“但這是不可能的，帝國如此龐大又如此混亂，又浸泡在修仙大道整整千年，想要移風易俗，簡直難於登天！你們自下而的革新註定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要消耗不知道多少時間，稍有不慎，還容易造成新的混亂，爲帝國和聯邦之間的摩擦提供藉口！
“今天的帝國，經受不起一場自下而的革新，只有自而下，從頂層設計開始改變，用新的威權打破舊的架構，一步步滲透到底層，這纔是唯一的方式！
“皇后殿下和雷成虎將軍當然都是真正的革新者，但一方面他們已經老了，註定不可能再領導革新派多少年，完成整個革新大業，另一方面，這些老人的思想也太過僵化，侷限於修仙者固有的小圈子裏，所謂的革新，不過是修修補補，絕不可能大動干戈。
“連他們都是如此，那些你口的‘歪瓜裂棗’，能安安分分當好一個傀儡非常不容易，又怎麼可能完成革新帝國的大業呢？
“我不是自視甚高，不是認爲自己皇后，雷將軍，你或者龍姐姐都要強，不，現在的我起你們當然都遠遠不如，但你們都不可能成爲帝國皇帝啊！而和那些有資格成爲帝國皇帝的武英宗室起來，我他們的任何一個都強一百倍！
“倘若那些垃圾，那些爛泥扶不牆的垃圾的一個，真的登了至尊寶座，成爲帝國皇帝，你猜他們會做什麼？他們會如何對待修真者和聯邦，會如何面對金晶塔身爲威懾者的你，他們會不會將革新帝國的大業貫徹到底，而不是被突然膨脹的地位和野心吞噬，變成一頭肆無忌憚的惡龍呢？
“不，不會的，你非常清楚被這些人成爲帝國皇帝的災難性後果，這也是你和雷將軍遲遲無法選出一個傀儡的原因，哪怕稍微有個順眼一點的，你們早把他捧臺了！
“所以，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這樣一灘……爛泥，成爲帝國皇帝，然後毀了帝國和聯邦，毀了我好不容易擁有的一切呢？
“最後，還有一個小小的，但並非不重要的原因——皇后殿下被武英控制，在‘明日計劃’險些釀成了不可收拾的慘劇，雖然被耀哥及時阻止，但也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損失，包括無數人都喪失了寶貴的生命。
“皇后殿下犯下的罪行，無論怎麼懲罰都無法洗清，而算把她碎屍萬段，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也不可能復活。
“那麼，身爲她的兒子，由我把她的罪孽統統扛過來，用我生命裏剩下的每一天，來替她慢慢償還，慢慢贖罪吧！”
看着面紅耳赤，慷慨激昂的少年，李耀又是一陣失神。
或者說，他快要被融化在少年的熱情似火裏。
“你真的想清楚了？”
李耀問道，“這是你的最後決定嗎？”
“是的。”
厲嘉陵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我意已決，捨我其誰！”
“那看起來——”
李耀笑了笑，“我不支持你都不行了？”
厲嘉陵也笑起來：“如果耀哥不支持我的話，那我只能死死抱着你的大腿不放，哭着喊着求你一定要支持了，現在撐在我身後的大腿很多，但我最需要的，還是你這條金大腿！
“還記得你在大鐵廠裏，曾經和我說過的另一句話嗎，你說自己的力量未必強大，但算小小的蝴蝶扇動翅膀，也有可能掀起一場鋪天蓋地的龍捲風暴，仔細想想，現在的我是你創造出來的，或許是你這隻蝴蝶，掀起的龍捲風暴呢？既然你已經掀起風暴，又想要風暴瞬間平息，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