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燦倒是聽話的很，王嶼只比他晚出來那麼一會兒，礦場上已經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王嶼拿出電話打過去，才知道他已經回了平屋那邊。
想着自己纔剛從那邊路過，王嶼還是選擇在電話裏面，將楊八斤的意思轉達了一下。
貌燦頓時在電話那邊啞了火。
他肯定是比王嶼更不想隱瞞楊八斤的那個人，但是想要讓楊八斤明白他們現在的處境，必然要和盤托出所有的情況。
但當時貌燦跟王嶼回到礦場的時候，因爲不想將事情變得複雜，所以選擇對楊八斤瞞而不表，那時候誰也沒想過會形成如今這樣一個被動的局面。
“不行就把黃毛先轉移出去吧。”貌燦說道。
這架勢可是擺明了在黃毛這件事上，要瞞楊八斤到底。
“這個節骨眼上跟八斤礦主說黃毛跑了，你覺得他能相信嗎？”王嶼滿頭黑線。
“誰讓你說是黃毛自己跑了？咱們不會說黃毛被人搶走了嗎？反正現在邁奔前礦主也失去了蹤跡，直接安在他頭上算了。”貌燦飛快的說道。
要說壓榨剩餘價值，王嶼自認爲還真是連貌燦的一半都不如。
“這是不是也有些過於巧合了？”
雖然嘴上還是不太能放心，但知道貌燦的態度之後，王嶼心裏的壓力瞬間消失大半。
“之前伺機讓黃毛弄死你的不就是他嗎？黃毛辦事不利索，誰知道嘴上有沒有個把門的。把人弄走也說的過去。”貌燦飛快的說道。
這的確是一個能暫時應付楊八斤的說辭。
王嶼想了想，還是決定繼續在貌燦這邊拱一把火，“貌燦大哥，我覺得八斤礦主有意想要跟木那場交好。我擔心他那邊可能隨時會跟木那礦主溝通跟黃毛有關的消息。到那個時候，黃毛咱們交不出來，局面會變得相當被動。”
貌燦只是短暫思索了一下，就反應過來王嶼的心思。
“我今天晚上就跟老闆彙報這個情況，你就確保今天他不會跟木那場口取得聯繫就好。這個分工怎麼樣？”
“成交！”
掛斷電話之後，王嶼回頭看了看楊八斤的辦公室，琢磨着自己今天還是不要讓楊八斤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纔是明智的選擇。
這麼想着，扭頭就重新朝辦公室走去。
人才剛站在楊八斤辦公室門口，都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聽到身後傳來喊自己的聲音。
“王礦主，我把人給你送來了。”
回頭一看，也木西老人，也就是呼克巴的父親，正帶着一羣也木西漢子，站在礦坑旁邊的緩坡上，手足無措的看着自己。
王嶼這纔想起來，今天是約定好第一波也木西來葫蘆底礦坑試工的日子。
之所以一開始只選了這幾個也木西，原因也很簡單，先從那些通情達理且開明的承包商們入手。
等他們跟也木西之間的合作漸入佳境之後，再繼續安排後面的，循序漸進。
一方面是考慮如果到時候鬧的太僵，這些已經飽受生活苦難的也木西們難免會遭受到更嚴重的羞辱；另一方面，自然也是考慮到葫蘆底礦坑這些村民承包商們的接受能力。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既然他們現在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那麼王嶼只能幫他們多考慮考慮。
雙方纔剛打完招呼，山娃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了過來，“老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你放心，是阿爺找人喊我來的。”
剛纔還在王嶼跟也木西說話的時候，山娃阿爺就喊年輕後生去把山娃找了過來。
年輕人反應快，山娃又是個鬼靈精，審時度勢最是有一套。
讓他根據情勢發展見機行事，可以算得上是相當合理的安排。
“你阿爺安排的都是哪些承包商今日起開始跟也木西們合作？現在可以把他們找出來了。”
王嶼吩咐完，山娃立刻衝着礦坑下面吆喝起來。
說的是驃國話，王嶼聽不懂，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隨着山娃的話，礦坑下面陸陸續續走出來一些承包商。
這些應該都是跟山娃阿爺站在一隊的那些人。
果然不管幹什麼，都是有人就好辦事。
剩下的事就簡單了，反正就是一對一，也沒什麼好挑的。
這件事山娃阿爺就能安排妥當。
用安排形容不算貼切，應該算是引導者雙方進行第一次接洽。
事實證明，王嶼一開始想的沒錯，有這麼一個循序漸進的緩衝過程，的確省去了相當多的麻煩。
這些承包商們知道自己這會兒正在做的事情意味着什麼，將個人的看法放在兩個羣體的合作與發展帶來的利益之後，瞬間也就沒那麼排斥了。
山娃阿爺做事情也很周到，可能是擔心事到臨頭的時候有的人會有諸多顧慮或是臨場退縮，所以還多找了幾個承包商作爲候補力量。
不過，這些村民們還是比較重信守諾的，山娃阿爺的準備工作也沒有派上用場。
等到是個也木西分別有了自己的僱主之後，山娃阿爺衝着自己找來的剩下的承包商們說道：“感謝大家夥兒的捧場。要是第一輪合作的效果好的話，後面有需要的大家夥兒就都能擁有這樣的幫手。”
對於山娃阿爺的說法，這些人都表示相當配合，只有那些原本一開始就表現出對立態度的那些村民承包商們，這會兒仍然冷眼旁觀他們形成的組合。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楊八斤，他來到王嶼身邊看着礦坑下面的承包商們。
想了想，楊八斤說道：“怎麼說也算是咱們石落卡的一大改革。爲了慶祝，咱們礦場上就跟風湊個熱鬧。今天嘗試合作的些礦坑承包商們，今年的僱人的佣金，礦場來出。算是感謝大家夥兒支持工作。”
也木西們的收費很低，但身上都是實打實親自摸索出來的經驗。他們能爲這些承包商們帶來的價值，絕對遠超過他們所得到的。
這麼有性價比的一羣現成的老師，王嶼就想不明白，這些村民們圖什麼，要把關係搞的這麼僵持。
明明還是他們喫肉，也木西最多跟着喝點他們完全不當回事的肉湯。
不過楊八斤的話說完之後，王嶼觀察剩下那些村民承包商們的反應，瞬間想明白了這件事。
所謂的階級跟偏見都只佔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最主要的原因其實在於，在還不清楚也木西能爲他們創造什麼價值前，他們分文不想從自己的口袋裏往外掏錢。
這會兒聽到楊八斤說這些人第一年僱傭也木西的費用由礦場出資之後，瞬間激動起來。
“早說不用花錢，那我們也願意僱也木西來幹活！”
“對啊，礦場是不是跟這些人有什麼私下協議？怎麼好事總也輪不到我們頭上呢？”
“礦主，你們可不能偏心啊，大家夥兒都是花了一樣的錢承包的礦坑。怎麼也應該一視同仁吧？”
下面的村民承包商們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反正不管說什麼都是他們佔理，永遠也都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出現。
當初死活不肯接受也木西到自己的礦坑幹活的也是他們，如今臉一翻，說礦場跟這些願意進行嘗試的承包商們有不可告人協議的也是他們。
上下嘴皮一碰一張，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完全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跟心理障礙。
這樣的事跟人見多了，王嶼倒也逐漸見怪不怪了。
真跟他們一般見識，那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楊八斤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這一次這十個名額，主要是感覺之前大家夥兒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做的篩選。在剛纔之前，礦場上也並沒有相關的福利打算。但是爲了感謝他們支持礦場的改革，我們突然覺得有必要對他們的行爲進行一定的鼓勵跟感謝。”
“這一次肯定不坑繼續增設名額啊，不過咱們石落卡場口是一個年輕的、正在上升期的場口，未來的改革還會有很多，希望到時候大家都能多多支持工作，咱麼能給的優惠讓利一定給足了！謝謝大家配合。”
論起打官腔，楊八斤也是一把好手。
這也村民承包商雖然嘴上不依不饒，但心裏對於這件事清楚着呢，只不過眼看着別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獲得好處，而自己卻只能羨慕的看着，這種感覺比自己錯過一個億還要讓他們心裏難受。
但是楊八斤說的沒錯，之前蹦着跳着持反對意見拼命想要把這樁事情攪黃的人就是他們自己，這會兒看到好處就想要撲上去分一杯羹，礦場上的人又不是傻子，比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要見多識廣，怎麼可能慣着他們這些毛病。
他們所能依靠的不外乎就是利用他們人數的優勢，給礦場施加壓力，以便渾水摸魚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至於礦場這邊喫不喫這一套，就完全看他們的態度。
這會兒楊八斤雖然說話的語氣雖然聽起來比較溫和，但卻帶着不容反駁的堅持。
這些承包商們最開始心裏不平衡的情緒褪去之後，現在剩下的就是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