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嶼跟山娃阿爺一前一後爬出礦坑。
站在礦坑邊沿，耳邊傳來僧侶們的誦經聲。
不得不說，從二十一人變成七人，整個氣勢跟聲響都弱了不少。
王嶼環視了一圈之後，還是提議道：“走吧老人家，去我辦公室裏面談吧。”
山娃阿爺點點頭，跟在王嶼身後一前一後朝着自留那邊走去。
剛離開葫蘆底的範圍，誦經聲也逐漸被兩人甩在身後。
山娃阿爺突然開口道：“王礦主，您剛纔說的那個事情是指的也木西們嗎？”
王嶼沒想到他會直接這麼問，不過仔細一想。山娃阿爺能猜出來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並沒有隱瞞的點點頭，“沒錯。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老人家的慧眼。”
山娃阿爺搖了搖頭，“不是我懂得多。王礦主，主要是目前來看，咱們礦場除了也木西這個羣體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具備剛纔王礦主所說的條件。”
“不過，我老頭子還是想問王礦主一個問題，不知道會不會不合適。”
王嶼笑起來，說道：“老人家有什麼問題儘管開口。”
山娃阿爺開口道：“我想問一下，王礦主爲什麼會對也木西這個羣體這麼感興趣？是爲了幫助礦坑的這些村村民們？還是爲了也木西？”
王嶼正面回答道：“老人家，我知道在村子裏，你有一定的威信。說的話大家夥兒也都願意聽。所以這件事，我剛想出一個初步方案，就直接過來找過來了。”
“相信就算我不說你也知道，以現在這種情況來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雙方進行合作。”
王嶼一邊說，山娃阿爺一邊不斷的的點頭。
見他的反應不算特別激烈，王嶼便繼續往下說道：“但是，現在礦場也有礦場的顧慮。畢竟咱們驃國這邊，對於也木西這個羣體，還是有相當大的敵意。”
“我跟八斤礦初來石落卡，很多情況都不是特別瞭解。所以沒有把握村民們能不能夠接受我們這個提議。不過，這的確是礦產方面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決方案。”
“所以老人家，依你看，這件事可操作性有多大？”
王嶼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完，連腳步都停下來，靜靜的觀察着山娃阿爺的反應。
山娃阿爺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之後，這纔看着王嶼的眼睛，說道：“王礦主，說實話，這件事情我心裏也沒底。雖然以我個人來說，並不排斥您說的這個辦法。但村裏其他的人是不是也是同樣的想法，我是真的不敢保證。”
“您看這樣行不行？給我一晚上的時間，我今天晚上下礦之後，回去先找幾個想法比較開明的村民承包商，把這件事情討論一下。”
“如果大家夥兒都能接受這個方案，沒有太強烈的對立情緒，那我們就分頭去動員其他的村民承包商。如果剩下那些村民承包商，絕大多數都能接受這個方案，那就按照王礦主您說的來進行。剩下小部分人的想法我們去做思想工作。您看這樣行不行？”
那可真是太行了。
跟山娃阿爺溝通過程的順利程度，超乎王嶼的想象。
王嶼忙不迭的點頭道：“老人家，你可幫了礦上的大忙了。”
山娃阿爺趕緊說道：“如果這件事情能成，真正受益最大的人就是我們村子裏這些村民承包商。雖然也木西也是受益的一方，但畢竟他們雖然條件苦一些，但是在咱們礦場上照樣也能活下去。並沒有村子裏這些村民承包商們渴求幫扶的心情迫切。”
“村子裏這些承包商們，有些爲了承包礦場，是舉家借債才把承包費給湊齊的。我也希望大家夥兒能早一天賺到錢，還完債，讓日子過得更好一些。所以，不管這件事成不成，都要感謝王礦主的這番心意。礦上費心了。”
王嶼就喜歡跟這種通情達理的人打交道。
這樣不管過程有多辛苦，至少這會兒爲他們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跟山娃阿爺的意見達成一致後，王嶼說道：“那今晚就麻煩老人家辛苦辛苦，多跑幾趟。有什麼情況明天可以直接找我。現在我準備去一趟也木西的聚居地。徵求一下他們的看法。”
辦公室還沒到，兩個人就已經把事情談完了。
兩人索性，又一道開始往回走。
路上，山娃阿爺擡眼看了幾次王嶼，嘴脣動了幾下，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一直又沒問出口。
最後還是王嶼忍不住說道：“老人家，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山娃阿爺說道：“王礦主，很多礦主都喜歡自己礦場上有更多的也木西存在。這樣就會吸引更多的中間商，想要從也木西們身上榨取更多的價值，增加礦場吸引力的籌碼。但是像您這種自己給自己挖坑的，還真是不多見。”
王嶼搖搖頭，“我只是覺得，生而爲人，大家都有平等生活下去的權利。誰也不是誰的主宰、誰也不是誰的牛馬。”
山娃阿爺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消化王嶼這句話的意思。
良久之後說道：“其實我們這些村民，也未見得就比也木西門好上多少。都是一些可憐苦命的人罷了。還分什麼三六九等。平白讓那些權貴們看了熱鬧。”
說完之後，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王嶼沒有接話。
因爲他不知道說什麼。
驃國的國情已經擺在那裏，並不是他們這種普通人能夠改變的。
像王嶼這樣，願意力所能及做些什麼的，已經算是相當有良知跟慈悲心的人。
更多人選擇隨波逐流，因爲這樣意味着不需要去承擔任何改變的責任。
跟山娃阿爺道別的時候，王嶼認真的說道：“老人家，你不需要擔心礦場這方面的誠意。在我初來乍到驃國的時候，也木西救過我的命、我賺到的第一桶金也是從他們手中得來的。所以，我願意力所能及的爲這個羣體做點事。只不過我們一兩個人的能力有限，太宏偉的目標實現不了，也就只能盡力做一些微小的改變。”
“而且我也擔心，咱們村子裏的承包商們，他們現在面臨的局面我跟八斤礦主看了也的確不能放心。畢竟不如果不能爲大家夥兒找到更好的賺錢法門，他們損失了錢財、礦場第二年也面臨無人續約的局面，是雙重損失。”
“礦場方面可能還好一點，實在不行礦坑收回來繼續開採，多發展一些中間商，不過就是費點口舌。但讓大家夥兒不但沒賺到錢還賠了錢，不是礦場的初衷。”
山娃阿爺點點頭，“這一點王礦主儘管放心，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去做。明天一早我就來礦場上把結果告訴您、您放心，我今晚一定實處渾身解數，不能辜負王礦主一番好意。”
路過礦坑。山娃阿爺回到承包商中間。
王嶼還沒離開的時候，就看到他瞬間被周圍承包商們包圍起來。
顯然是在詢問山娃阿爺，剛纔王嶼酒精跟他討論了什麼內容。
看起來，他們對於身邊能擁有一個指導者的渴求，是相當強烈的。
王嶼心裏多少少少略微鬆了口氣，至少說明這是一個好兆頭。
王嶼看了看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擡腳繼續朝前走去。
也木西那邊的態度王嶼倒不是特別擔心。
在他看來，也木西當中並不乏勤勞肯幹能喫苦的人，只要給他們一個跟其他人一樣平等生活的機會，他們就可以輕易的跳出原來的圈子，過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驃國政.府的施捨。
來到也木西聚集地的時候，王嶼打開了那把鏽跡斑斑的鎖。
這層網就像是圈養動物的籠子，只不過這個籠子特別的大、籠子裏面也不是什麼動物，而是一個個鮮活生生的他們的同胞。
看到王嶼進來之後，最先發現他的幾個也木西，有的立刻往窩棚密集的地方跑去。
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着什麼。
王嶼聽不懂，但是隨着他們的喊聲，越來越多的也木西從窩棚裏走出來，出現在王嶼面前。
王嶼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一直到也木西老人跟他的兒子雙雙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
老人被自己的兒子攙扶着，快步朝王嶼這邊走來。
“王礦主，您是不知道，他們幾個昨晚回來之後，就一直在跟大家夥兒說着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模樣的。說的大家夥兒心裏好奇着呢。”
也木西老人來到王嶼身邊之後，樂呵呵的說道。
王嶼點頭，“他們幾個這趟辛苦了。我是特意過來表示感謝的。能不能把那幾個兄弟喊出來？”
最後這句話是衝着也木西老人的兒子說的。
對方點點頭，飛快的衝着身後喊了幾聲什麼，很快讓人羣衆就走出來七八個漢子。
男人數了數，“還差一個。要不要去把人找來？”
王嶼點頭，笑着說道：“找來找來，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是來發薪水的。要整整齊齊一個也不能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