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嶼微微一笑,“礦主不必客氣。那我就在石落卡恭候大駕。”
反正夫人那邊已經掌握了情況,不管後面木那礦主這邊怎麼運籌帷幄,都很難討的了便宜。
木那礦主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下面看不見的部分纔是真正讓人擔憂的。
王嶼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動聲色,但其實這會兒心已經跳的相當快。
這木那礦主說話步步爲營,顯然經過了一番算計,王嶼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引起他的懷疑。
爲了避免後面越說越多越容易露餡,王嶼將話題扯到他處,“今天礦坑那邊就能清理出來了,這是大好事,怎麼看礦主卻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王嶼心裏當然明白木那礦主是因爲什麼心情不好,卻明知故問道。
可能是出於跟王嶼搞好關係、套套近乎的出發點,木那礦主也沒隱瞞,搖頭先是一聲嘆息。
“唉,就昨天,王礦主見到的我那乾兒子,從昨天下午晚些時候開始就找不到人。到現在都還沒回礦區。我看他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找他辦點正事,不是辦不好就是找不到人!”
木那礦主越說越生氣,連剛纔喫的津津有味的黑暗料理,這會兒都不吃了。
將手中的勺子往盤子裏一丟,木那礦主一副氣哼哼的模樣。
王嶼笑着說道:“木那礦主親自調教出來的乾兒子,必然是人中龍鳳。現在他們這種年紀,正是有自己想法跟圈子的時候,很難一直讓他們待在同一個地方。”
王嶼自己本身也是比黃毛大不了幾歲的人,但是跟這些比自己歲數大的人打交道,想要接的上話題,首先就要融入他們的話題。
所以如今是真的不自覺的開始老氣橫秋起來。
而關鍵是木那礦主並沒有覺得違和,順着王嶼的話繼續說道:“現在這些小子們,真是不讓人省心。你說,就他們這種心性,比起咱們來,那簡直不在一個段位上。以後能成的了什麼事。”
木那礦主喫完卻並沒有着急走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開始跟王嶼聊起來,直到王嶼的那份飯菜端上桌,他也並沒有告辭的跡象。
王嶼心中原本期待着他等不及自己,先行離席,這樣自己嘗兩口實在喫不消的話,也就找個藉口閃人了。
可是這木那礦主完全是一副不按常理出牌的模樣。
王嶼除了硬着頭皮看向自己面前的飯菜之外,別無他法。
不管在什麼地方,拒絕別人的盛情,都會被視爲不識好歹。
於是這頓飯,就在木那礦主的解說下,王嶼體驗了一把身體跟靈魂雙重的折磨。
自從他來到驃國,還算是幸運,佤城那邊國人開設菜館的不少,後來又遇到了徐平的卷味小館、最後到冉成,可以說並沒有在飲食方面遭受太多的考驗。
這回可不行。
擺在王嶼面前的可是實實在在貨真價實的驃國風味。
光是這一股聞起來直衝天靈蓋的怪味咖喱的味道,王嶼就像是面對着一個滿臉膿包的美女,實在是下不去嘴。
但是一樣還有一個興致勃勃跟自己介紹他認爲是美食的木那礦主……
“王礦主,你快嚐嚐。這個蠶豆配着料底,再加上米飯,雖然簡單,但是口感甚佳,下飯良菜!”
感謝他,在他的解說下,王嶼好歹知道自己要喫的東西叫蠶豆。
可是這豆跟豆之間,怎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王嶼印象中的豆子都是又甜又面的,從來不記得喫過這種帶着濃郁豆腥味的豆子。
喫到嘴裏的時候才發現,真正挑戰他接受程度的並不是那充滿刺激性氣味的調料,而是股豆子的腥味。
王嶼纔剛剛吃了一口,正琢磨着要不要以豬八戒吃人參果的方式囫圇吞,一旁的木那礦主就興致勃勃的問道:“怎麼樣?王礦主,沒騙你吧?雖然這次咱們沒時間沒人手做更正宗的美味佳餚款待貴客,但其實,這道菜的味道也還不錯是吧?”
王嶼嘴裏那口豆子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含在嘴裏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最終還是嚼也不嚼的整吞了下去。
好不容易煎熬着喫完飯,木那礦主盛情邀請藥帶着王嶼四下轉轉。
王嶼趕忙找了個藉口告辭走人,他心裏還惦記着兩個撣邦漢子那邊。
木那礦主見王嶼一副的確有事的模樣,加上晚些時候要是黃毛被找回來,他還要好好給他一點顏色讓他長長記性,只怕到時候也顧不上王嶼這邊,便也不再勉強。
跟木那礦主分開之後,王嶼直奔小樹林裏面停放卡車的位置而去。
然而來到自己記憶中的地方時,卻並沒有看到卡車的蹤跡。
這讓王嶼心裏不免咯噔一下。
正擔心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意外情況的時候,冷不丁身後有人拍了自己一下。
王嶼下意識回頭,看到另外那個撣邦漢子正一臉壞笑的站在自己背後。
看到他還有心思跟自己鬧,王嶼也就沒有剛纔那麼大男。
“着急了吧?王老闆,是不是擔心我們哥倆跑路了?”漢子難得戲謔的說道。
王嶼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是擔心你們哥倆陰溝裏翻船,被那三個愣頭青給陰了!”
撣邦漢子嘁了一聲,“你對我們也要太沒有信心了吧王老闆。我們哥倆在你心裏就是這麼沒本事的人?”
這還真是不好說。
畢竟當時一個大意讓人從眼皮底下跑了的人就是他。
王嶼說道:“想不到一段時間沒見,兄弟的國語水平進步這麼快。之前都不能四個字四個字的說,現在一口氣都能說一串了。”
撣邦漢子不知道是真沒聽出來王嶼話語中的戲謔還是裝沒聽出來,總之他是完全將王嶼的話當做誇獎,照單全收。
“走吧王老闆,車子不在這,咱們就別杵在這了。”
撣邦漢子說完就一馬當先朝樹林外走去。
“什麼情況?”
王嶼連忙追上漢子的步伐,然後問道。
撣邦漢子倒也不賣關子,一邊帶着王嶼快速往前走,一邊說道:“王老闆,你昨晚是不是完全把咱們之間的交易給忘乾淨了?我大哥說有人來了的時候,我還以爲他是疑心病呢。結果後面就竄出來一個壯漢。要不是我們哥倆伸手靈活,一時間那人討不了好的話,說不定我們哥倆就香消玉殞在昨天晚上了……”
對於驃國人亂用成語這一點,王嶼早已經從楊八斤那裏習慣的差不多了,所以這會兒面對鬍子邋遢的糙老爺們兒形容自己會“香消玉殞”的時候,也並沒有感覺到有多少違和感。
“要不……咱們說重點?”
王嶼之前是真的沒發現這個漢子這麼能聊。
最後王嶼從撣邦漢子嘴裏瞭解到,昨晚貌燦從礦坑回來後,因爲不放心黃毛等三人在車上的情況,所以第一時間就奔着卡車而來。
還沒到近前的時候,就敏銳的察覺到卡車周圍有能自如行動的人存在,因此悄無聲息的摸了過去。
很快他這邊一些非正常響動也引起了國人漢子的警覺。
就這樣,雙方人馬在幽暗的密林、看不清對方臉面的情況下,進行了簡單幾個回合的交戰。
最後還是國人漢子率先辨認出了貌燦。
國人漢子國人漢子的辨人能力以及記憶力應該是經過專門的訓練,他曾經見過貌燦跟王嶼在一起。
心裏知道必然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這才趕忙衝着貌燦喊出王嶼的名字。
冒菜也是見過,果然漢子只是當時。情況突然,光線又昏暗。冒菜又完全沒往這方面想。所以第一定位第一時間將其認出,等到雙方停下手上的動手上的招式。仔細打量的時候,冒菜也認出了兩人。
這也不能怪王嶼把兩個漢子給忘在腦後。這中間有個時間差。
發生在晚上王嶼跟貌燦見面之前。
不過,昏睡的王嶼也的確把這件事給忘在腦後了是真的。
見此情景,不用多說多解釋,雙方也都知道大致是什麼狀況。
貌燦跟兩個漢子這邊簡單交代了幾句後,就把卡車的鑰匙留給了他們。
最開始貌燦選擇將卡車停在樹林中,是爲了便於自己在礦坑忙碌的間隙,抽空過來監視黃毛三人的情況。
所以選擇了這個各方面權衡下來相對比較隱蔽、但其實並不能算是絕佳的隱藏地點。
現如今既然有專門的人來負責看守,這個顧慮自然就沒了。
所以在國人漢子提議將卡車開出樹林尋找一個更加穩妥的地方將車子隱蔽的時候,貌燦舉雙手錶示贊成、。
於是卡車就被連夜轉移出了木那場。
今天要不是國人漢子想着王嶼這邊還不知道他們停靠卡車的最新位置,派出自己的同伴過來候着。那王嶼就算是翻遍整個樹林,都不可能找到人跟卡車的蹤跡。
“車子停在什麼地方了?”王嶼問道。
漢子飛快的回答道:“木那場口外面有運輸車隊的停放地點。雖然跟卡車還是有區別,但好歹都是大車。一堆車擠在一起,誰知道哪個是哪個?反正這兩天木那場也沒什麼料子能往外運。完美隱匿。”
“我大哥說……說什麼……隱藏一滴水,最好的辦法是啥來着?”
王嶼嘴角忍不住上翹。
隱藏一滴水,最好的辦法是將它匯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