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約大約沒有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爲了見一個也木西，而費盡這般周折。
所以臉色相當難看。
只不過夜色濃重，也沒人注意到就是了。
一種走到一個窩棚前的時候，王光明說道：“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先把喫的東西送回家去。”
說完，閃身鑽了進去。
窩棚的隔音效果不好，雖然並不能聽清楚裏面正常音量講話的聲音，但還是能清楚的聽到裏面不時傳出來的咳嗽聲。
是個女人的聲音，帶着一股上了歲數的遲緩跟有氣無力。
王光明很快鑽了出來，“走吧。”
出於醫者本能，哥丹覺開口問道：“你家裏有病人？需不需要我一會兒幫她簡單檢查一下身體？”
主要是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還會遇到病人，所以哥丹覺的藥箱之類的東西，都還在車上。
王光明用一種極爲不着調的語氣說道：“嗯，這些年也看過一些大夫，要能治好的話早就就治了。”
頓了頓，還是跟哥丹覺說道：“那咱們一會兒看完料子就回來幫我阿嬤看看？”
哥丹覺點點頭。
吉爾約不知道是好奇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開口說道：“王光明是吧？看來你家的日子過得不錯，一般也木西連看醫生的費用都拿不出來吧。”
這話雖然算不上什麼稱讚，但還是莫名讓王光明生出一種自豪感，“這麼多年想方設法賺錢，就是爲了給我阿嬤看病。要是你們能給她看好，花多少錢我們也治。”
哥丹覺沒表態，王光明未免把事情想的也太簡單了點。
或者說把哥丹覺想得太萬能了一些。
他可並不覺得自己有這個本事。
不過，這王光明別的不說，對待自己家人倒是真的很不錯。
在王光明的帶領下，王嶼自此見到了那個中老年也木西。
他這會兒正在自己的窩棚門口挪騰着東西。
滿滿當當各種不知道被他從哪裏撿回來的破差不多堆滿了他所在的那個窩棚附近。
一股難聞的味道，即便在這四面透風的環境中，依然直往人鼻子裏鑽。
看到王光帶着人過來，下意識做出防禦的姿態，口中飆出來一串驃國話。
似乎是在質問，直到視線瞟過王嶼。
似乎勾起了她他的記憶，這才遲疑着將聲調降了下來。
“差不多得了，我這次又不是來搶你料子的。”王光明翻了個白眼，“趕緊的把你那些寶貝拿出來給老闆們看。”
“你不就是想攢點棺材本嗎？遇到機會就要好好把握，不然的話，跟那個誰一樣，到嚥氣那天，手上的石頭都還沒賣得出去。就那麼挖個坑……”
又是一串驃國國粹從中老年也木西嘴裏冒出來，緊接着就見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抽出來一根棍棒，對準王光明站着的方向就揮了過去。
要不是王光明身體靈活，這一下就得讓他消停好幾天。
看樣子這王光明至少在中老年也木西這裏，算不上個什麼好人。
“我可是好心好意纔給你介紹老闆，你不感激我就算了，你這是什麼態度！”王光明不滿地叫起來。
老頭沒有說話，收回注意力繼續整理着面前的那些破爛。
直到將它們完全換了一個位置，這才蹲下身開始刨起來。
這個動作王嶼克可太熟悉了。
之前在達馬坎的時候，他們藏料子就是埋在自己窩棚的草墊下面。
需要的時候就開始各種刨。
王光明瞬間也反應過來，捂着鼻子問道：“難不成你把你那些料子都藏外面了？”
被老頭這麼一通操作，那股複合型的酸臊臭味更明顯了。
看樣子王光明之前沒少打中老頭手上料子的主意。
只不過可能他從來沒想過，他一直覬覦的寶貝就在這片他看見就煩的破爛下面。
老頭這會兒嘿嘿一笑，看着王光明說道：“怎麼，沒想到吧？你們去我屋子裏翻了那麼多回，沒想到它們壓根就沒在裏面吧。”
王光明無可奈何地比了個大拇指，“還是您牛13。”
老頭一邊刨一邊說道：“如今我這一招不好使了。你們既然來了要把我這些料子全都帶走。不然也是便宜這龜孫子。”
王光明不爽的叫起來，“老頭，你怎麼還罵人呢。我就算是搶了你的料子，我也不會一分錢都不給你。你數錢的時候不是也挺美的嗎！”
吉爾約開口說道：“是不是全部買下來，也要看你料子表現纔行。總不至於還想強買強賣吧。”
王嶼趕忙伸手拉了拉吉爾約的胳膊，示意他收聲。
吉爾約卻有些煩躁地將他甩開。
這小礦主又傲嬌又神經質，莫名其妙又開始發神經。
老頭的動作頓了頓，但也只是停了一會兒，隨後繼續悶頭開始刨坑。
王光明見他慢慢悠悠不急不慢的樣子，轉了轉眼珠子，看着哥丹覺說道：“我看他還得要好一會，要不然你先跟我去給我阿嬤看一看？”
哥丹覺下意識看了一眼王宇。
得到他首肯之後，這才衝着王光明點了點頭。
兩人離開之後蹲在地上的老頭悠悠地嘆了口氣。
王嶼連忙問道：“需要我們搭把手嗎？”
他看老頭都刨了好一會兒了，都還沒有看到料子的蹤跡。以爲是他體力不支，所以這才提議道。
老頭沒說話，從王光明走了之後，手下就開始划水，如今確定他徹底走遠了，老頭乾脆站起身子一言不發的走進了自己窩棚。
“咱們要進去嗎？”吉爾約捏着鼻子問道。
外面的味道都這麼燻人，裏面還不一定什麼樣呢。
如非必要，他是真不想進去。
王嶼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老頭並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看吉爾約一副不想進去的模樣，想了想王嶼說道：“那你現在起這裏等一等，我進去看看情況。”
說完，拉開屋門一閃身鑽了進去。
昏暗的光線下，老頭正悠哉遊哉的坐在自己的草墊子上。
屋子裏面並沒有王嶼預想中的髒亂差以及各種難聞的氣味。
看到王嶼進門來，老頭咧嘴一笑，伸手指着靠近牆面的地上，“料子都在那了。”
王嶼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裏的確是一堆像是料子的陰影。
這一幕把王嶼搞蒙了。
剛纔不是還在外面刨坑嗎，這怎麼突然之間就跟變魔術似的。
老頭似乎感受到王嶼的疑惑，嘿嘿笑了兩聲然後說道：“剛纔那些都是做給王光明看的。我怎麼可能會讓他知道我藏料子的地方。”
姜還真是老的辣。
這次連王嶼都忍不住想要豎起大拇指。
“這些料子是我壓箱底的東西，老闆好好看好好給。我保證你買回去不會失望的。”老頭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閉上眼睛，似乎開始閉目養神。
王嶼看着那一堆料子，摸出電筒，一邊走一邊點亮。
料子數量並不多，雖然看上去有一小堆，但是實際上也就只有五六塊。
而且個頭都不大。
最大的頂多有個柚子大小、小的甚至也就只有一個鵝蛋大小。
王嶼心裏有些意興闌珊，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這段時間這種小塊頭的料子，收的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也能賣，但是成交的速度還是遠遠不如那種大塊頭能出手鐲成品的料子。
但是既然來都來了，王嶼自然也不會敷衍了事。
蹲下身子，王嶼用電筒光柱掃過眼前的料子。
也木西手上的料子基本上都是當地場口所出，所以王嶼潛意識裏面就認定這些料子是阿邁奔的原石，只是想看看皮殼的顏色以及外在表現。
第一眼，居然就在這些料子當中看到一塊皮殼表現無限接近莫西砂水泥皮的料子。
這讓王嶼頓時興致大減。
這中老年也木西莫不是覺得自己是外來的，想着能忽悠一個是一個，所以把不知道怎麼得到的東區那些冒牌貨給搬了出來？
這讓王嶼有一種自己被當了冤大頭的既視感。
但又不能跟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計較。
有了這個先入爲主的看法，王嶼對剩下的料子便也沒了興致。主要是冤大頭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不爽。
身後的老頭可能是看王嶼蹲下身不久之後就站了起來，所以眼睛一眨不眨地牢牢盯着王嶼接下來的動作。
“大叔，要是想用這些料子來考驗我們的眼力的話，我覺得咱們可以省略這一步了。”
王嶼沒有一口氣把話說死，所以用這樣的說法來試探老頭的反應。
老頭明顯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讓他覺得無比好笑的笑話。
“你走吧。”
笑完之後，老頭開始攆人。
不管王嶼在說什麼，他都閉着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嶼向來比較注重細節，這會兒看老頭這番異常表現，忍不住又對剛纔那幾塊料子產生了好奇心。
非但沒有出門，甚至又回到料子旁蹲下身去，抓起那塊“東區水泥皮”研究起來。
沒錯，“東區水泥皮”跟“東區大橡皮”都是王嶼私下給阿邁奔東區那些冒牌貨起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