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丹登上車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哥丹覺出來了。
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麼現在就要走？”
說完看大家都沒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釋道：“菜市街反正也不在礦區，不如咱們一會兒從菜市街上的料子順道直接讓丹登老闆帶走了，也省得咱們還要往礦區帶。”
這麼一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王嶼徵求丹登的意思。
丹登聳聳肩，“我怎麼樣都行，聽你們安排。”
於是，道別儀式暫時中止，哥丹覺留在營地處理私事以及照看小男孩的父親，王嶼冉成坐上哥丹覺安排的卡車，還配備了一名隨行司機。
卡車前頭帶路，丹登的貨車緊緊跟在後面，朝着菜市街開過去。
趕到菜市街的時候，第一次跟王嶼教交易的那個阿邁奔的也木西很快就湊了過來。
“老闆，先看我們的，今天的都是好東西。”他殷勤而又熱情的自我推薦。
“怎麼今天人這麼少？”下車後，冉成大致掃了一眼菜市街上的也木西，隨口說道。
阿邁奔也木西立刻接上話頭，“不知道。我們也納悶呢。今天百山橋還有帕敢的也木西沒見到幾個。不知道是不是礦上出什麼事了。”
這話一出，讓王嶼心心裏一沉。
冉成連忙說道：“咱們抓緊時間。讓我們看看料子。老闆今天還有別的事。”
阿邁奔也木西非常上道的招呼起同來的夥伴，其餘一些也木西也都紛紛圍攏上來。
總共也才十幾個，比起昨天的盛況差了一半不止。
王嶼沉默着跟上去，來到熟悉的地方，經過熟悉流程，料子終於攤到明面上來。
也木西們殷切的目光注視着王嶼的一舉一動。
王嶼剛上手一塊料子，未及細看，腦海中就浮現出海大叔那副血淋淋的模樣……
他身子晃了晃，冉成已經大概瞭解了昨晚發生的情況，不動聲色將王嶼拉到一邊，說道：“一晚上不睡覺，還以爲自己是鐵打的啊。你休息一會兒我來吧。最後你再上眼做定奪就是。”
王嶼點點頭，沒有逞強，
退到一邊蹲在地上，掏出之前哥丹覺那邊混來的煙，燃起一支塞進嘴裏。
他不抽菸是衆所周知的事，如今突然轉性，儘管大家都有些詫異，卻沒人出聲詢問。
丹登自己也點了一根，大咧咧蹲在王嶼身邊。
“這才哪到哪，就接受不了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這讓王嶼有些心煩，往後一旁挪了挪，一副不準備搭理他的架勢。
丹登也不以爲然，順着往王嶼身邊又靠了靠，說道：“王兄弟，咱們也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別人不好說的話，我覺得還能跟你說上兩句。”
“現在驃國的情況就是這樣。每天你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死了都沒人知道。這就是我們的現狀。你要是這點事就接受不了，連自己來驃國幹什麼的都進展不下去，我覺得你還是回佤城買賣料子就行了。”
王嶼不服氣的看着丹登，眼神把他想說的表現的分明。
所以，丹登擺了擺手，乾脆阻止王嶼開口，“你以爲運輸料子爲什麼現在那麼貴呢？那還不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幫那些商家賺錢。路上什麼樣的事沒見過。別的不說，就說眼前……”
丹登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在一旁貨車上打盹的貨車司機。
“就我跟這個老哥組合，一起出來走貨，遇到過的事，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很多事沒辦法，盡好自己的本分把錢賺了、肚子填飽了就行了。有能力的時候搭把手、沒能力的時候也別自責，這年頭誰也不比誰好過。”
說完，最後又補充了一句，“就昨晚那也木西的情況，活下來對他來說有什麼好？除了滿足你們想要救人的心理，往後每一天他都要活在生不如死的現實中。我要是他，我也希望死在昨天夜裏。”
這是被生生灌雞湯了？
王嶼愕然地看着丹登。
可憐丹登還以爲是自己的醒世恆言讓王嶼對自己敬佩有加，點點頭，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開口道：“看樣子，你也明白我想說的意思。差不多就行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店裏那麼多人還等着你呢。”
不得不說，丹登這雞湯味真的不怎麼樣。
但有一點他說的沒錯，佤城和邊城還有那麼多人在等着自己。
今天也木西不多，冉成那邊沒費多少功夫就差不多完成了初步篩選。
最先讓冉成看過料子的阿邁奔也木西，蹲在距離王嶼不遠不近的地方嘬着牙花子唸叨，“今天奇怪了，怎麼距離最近的兩個場口卻沒人來。早知道今天沒人，我也不用做翻箱倒櫃找這麼多壓箱子底的貨出來了。”
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見沒人理自己，乾脆衝着王嶼問道：“老闆，今天真的是最後一天來收料子了嗎？”
他剛纔的小算盤盡數被王嶼聽在耳朵裏，這會兒見他問自己，便沒好氣的回答道“既然你們手上的好料子都被我收差不多了，還來幹什麼？”
阿邁奔趕忙出溜到王嶼身邊，說道：“你要這麼想啊老闆，能來到這邊的也木西數量畢竟只有少數是不是。還有一些來不了的，手上的料子不比我們的差啊。你要是還來，我回去做做動員，到時候拿給你看！”
王嶼忍不住揶揄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熱心腸。從阿邁奔走到這邊來也不近吧？你這該不會是打着好人好事的名義，賺差價吧？”
阿邁奔也木呲着一口黃牙，說道：“您也說了，走過來也費勁呢，我就賺那麼一點點辛苦錢，真的就只有一點點。”
轉念一想，其實自己跟的跟眼前也木西乾的也沒什麼實質上的差別，所以態度緩和了一下，說道：“我過幾天可能回去阿邁奔……”
怎麼聯繫四個字還沒問出口，面前的也木西瞬間就激動起來，壓低聲音很小聲的說道：“老闆，你只要到了阿邁奔，我保證給你找最好的料子，只要一點點辛苦錢。”
邊說邊捻動拇指跟食指，做出一個數錢的動作。
王嶼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說道：“這錢不好拿，搞不好把自己搭進去。”
阿邁奔也木西自然不明白王嶼的意思，滿不在乎的說道：“兜裏揣着錢，就是死了也值了。總好過活着餓肚子。”
王嶼好氣又好笑的看着他，隨口敷衍道：“行，到時候我去了就找你。”
阿阿邁奔也木西見王嶼答應下來，幾乎是立刻說道：“老闆，我們阿邁奔的也木西都住在西區那邊，你可千萬記住了。我叫王光明，你隨便找人帶打聽一下就能找着我。”
“你說你叫什麼？”王嶼一愣。
“王光明！”阿邁奔也木西又重複了一遍。
這種有名有姓的取名方式，是標準的國人方式，如今套用在一個也木西的身上總讓王嶼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你家裏有國人嗎？”王嶼下意識的問道。
也木西呲牙嘿嘿笑了兩聲，卻並沒有回答王嶼這個問題，只是說道：“老闆，你可千萬記住了，到了西區看看到也木西報我的名字，我保證讓你看個頂個的好東西，保證不糊弄你。”
王嶼還準備再問上一問的時候，那邊冉成的喊聲傳了過來。
“我這邊好了，你再來檢查一遍，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王嶼只得暫時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按找冉成所說的走過去打量起今天的料子來。
不得不說，經過剛纔跟王光明一番閒扯，王嶼的情緒倒是穩定多了。
人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自己一個想法，有人覺得生活美好，也許有人真就生不如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