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嶼並不想把料子賣給繩之手。
拋開前面所說的那些原因之外，他知道繩之手對那批料子關注的點在什麼地方。
達馬坎開採到現在，早已經不知道開採到了第幾層。玉礦的品質永遠是一層不如一層。
王嶼手上這些料子，都是也木西們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有一些更是代代傳下來的，品質自然比現在市面上的高出一大截。
對於做成品珠串的繩之手來說，這些料子最大的價值就在於達馬坎的霧層。
若是上一次幫忙編繩，只是對那幾塊料子有些動心的話，昨天看到數量不少質量又不低的那些達馬坎，就真的是動了想要擁有的心思。
只是連王嶼的面都沒能見到，梁以開又咬的很死。
絕不打包不說，還開出了不低的報價。
他覺得自己還是要跟王嶼面談，好好打個商量。
沒有什麼是見面談不攏的，大家背井離鄉爲的都是賺錢，相互留一些利潤空間不也在情理之中嗎。
爲此他甚至跟自己那位表哥說，料子報價太高，拿回去利潤空間也不是很樂觀，生生將他的念頭給打消了。
他這一趟來驃國，本身就是奔着達馬坎礦區來的。
只不過出師不利，前腳剛剛踏上驃國的地面，後腳達馬坎礦區就出事了。
想要順着達馬坎這條線索去探究緣由，甚至再摸索出有類似異常表現的料子，這個想法，至少這一趟是板上釘釘的完成不了了。
遇到王嶼的時候，他已經在市場上碰壁幾回了。
看到不熟悉的矇頭料，價格高的不敢輕易下手，價格低他又有些看不上眼。
高不成低不就的捱了些日子，被自己表哥找來幫王嶼忙的時候，正滿心打着退堂鼓琢磨着打道回府。
徐敏一直給他灌輸一個觀念，沒有什麼料子是用錢買不到的。如果一旦認定料子拿回來有大價值，那麼便值得多費點心思。
繩之手覺得，王嶼手上那批達馬坎，正好就應了這句話的景。
一想到料子被剝完皮，露出裏面或紅或黃的霧層，再配合上種水的加持……
繩之手感覺自己已經看到千金難求的珠串在朝招手。
這趟出來之前，邊城的商家圈子裏都傳開了。有個做線上的賣家，單單一條顏色都還算不上純正、直徑僅有三毫米紅翡長珠串，賣出了六位數的高價。
只有三毫米啊！
連個綠豆大都沒有！
六位數！
看到那些料子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
“繩之手老闆，真不是我難說話，主要是這合夥的買賣不好一個人拿主意。你就別難爲我了。你要是喜歡，就揀着喜歡的挑一兩塊，我能力範圍之內給你最低價。”王嶼笑着說道。
話說到這份上，顯然已經不在於價格，繩之手再有心，也不好繼續拉下臉來磨。
達馬坎料子偏小，一兩塊未必能出一串同品質同色系的料子。但是也總比沒有強。
繩之手想了想，還是不要執氣，一塊兩塊多少也是個希望。
這麼想着，繩之手便折頭去天外天了。
王嶼摸出手機給向遠峯發了個信息。
這事交給他去處理，肯定不會讓繩之手討了便宜。
耽擱了這麼一會兒，梁以開早已將畫完的板料盯着夥計壓成了鐲餅。
王嶼湊過去看，第一個鐲餅已經在套環了。
梁以開解釋道：“剛纔看你在忙着，就直接做了。我檢查了好幾遍，畫餅的地方沒問題，已經盡力避開所有瑕疵了，你檢查一下。”
這一行做久了，其實心底對於瑕疵的容忍程度已經變得無限大。
更明白所有天然都是因爲其不完美才讓人心生執念。
但是沒辦法，東西做出來是要賣給消費者的。
大家都有着相似的心理。
那就是期望天然的東西完美無瑕；期望人工的東西不留刻意的痕跡。
等鐲環的時候，王嶼拿起一個個鐲餅打燈觀察了一番。
即便有些鐲餅上有瑕疵，但多半也是在鐲餅的邊緣或者是鐲心的部位，等到後面加工的工序，倒個角或者打磨拋光後，基本也就做到隱形了。
梁以開辦事還是挺靠譜的。
壓取鐲環很快，基本就是用小几號的套筒，在鐲餅中心取出一個同心圓，餘下的部分就是手鐲的初步形態。
這時候，用電筒光照觀察，就已經能大致判斷出料子更具體的種水錶現。
“到粗冰了。還不錯。”
王嶼點點頭。
然後討好的看着梁以開，說道：“咱們商量一下另外那塊莫灣基唄？”
梁以開倒是也不矯情，看完料子之後，給王嶼的建議是儘量分成兩個顏色取成品。
王嶼自然是要問明白緣由。
梁以開說道：“驃國這邊的手鐲成品跟咱們的工序略有區別。我們一般煮蠟是最後一道工序，但是他們最後還會再上一層拋光粉。”
王嶼之前並沒有接觸過驃國這邊的成品，所以並沒弄明白梁以開這話的意思。
梁以開便繼續解釋道：“拋光粉這種東西，顯綠又顯紫。就算一支純白色的手鐲，上完拋光粉之後，也會變成有紫色有綠色，看上去很討喜。”
“這塊莫灣基的料子，本身就有這兩種顏色。如果你想在佤城這邊出手，這樣的成品你，很容易被人誤認爲是上了拋光粉之後的樣子。交易起來麻煩不說，還容易被壓價。”
“而且這兩個顏色搭配在一起，總感覺怪怪的。搞不好這段油青色還會拉低紫色成品的價值。你覺得呢？”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番長篇大論，最後又把球踢回給王嶼。
撇開拋光粉這一層不說，王嶼端詳了好一番，好像這個油青色跟春色搭配在一起的確顯得有些不和諧。
要是刻意避開雙色同取，出成品的比例勢必要拉低。
不過要是單價上去了，這點損耗也不是不能接受。
“行，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那就按你說的來畫餅吧。”
王嶼無比自然將莫灣基的片料推到梁以開面前。
“生產隊的驢都不是這麼幹活的。”
梁以開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