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層的存在。沒人權沒錢沒未來。跟拾荒者差不多，只不過是專門撿拾翡翠原石的人。他們懂毛料、也有眼力。但是沒有驃國的身份認可、沒有知識、沒有任何謀生技能。除了當也木西，他們沒有任何活下去的辦法。”
苑元嘆了口氣。
可能因爲情緒的波動，對王嶼也沒像往常一樣使用敬語。
不過王嶼不在乎，這樣的苑元顯得要更真實生動一些。
“那咱們可以直接跟也木西收料子嗎？”王嶼問道。
苑元下意識看了一眼辦公室的方向，然後小聲說道：“一般人不行。因爲礦區外圍收料子的商人也是有勢力劃分的。要不然誰給的價格高也木西就將料子賣給誰，那他們還怎麼從也木西身上壓榨利潤？”
“不過，”苑元想了想，補充道：“王老闆，你們是哥昆礦主的朋友，八斤老闆也有自己的關係，你要是真有這個想法，那些人應該也拿你沒辦法。”
畢竟一兩個競爭者，也改變不了大環境。
由着王嶼幾個折騰，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頂天也損失不了幾個錢，沒必要爲此得罪跟哥昆的關係。
苑元說完，看着王嶼若有所思的模樣，想了想又開口道：“王老闆，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嶼丟給她一個儘管說的眼神。
“礦區開採出來的料子，自然也是有好東西的。不過，首先你要有大量時間去做篩選。除非能像八斤老闆這種直接一車車的談。”
王嶼點點頭，他現在看着礦場的石山石海，就挺打怵的。
這感覺就像是戈壁灘撿石頭，這特麼要選到猴年馬月去啊。
一開始來礦區的雄心壯志，在剛剛抵達的第一天，就涼了半截。
“不過，我覺得，你可以找機會跟當地的也木西接觸接觸。他們不像哥昆礦主，視料子如糞土。真有那種表現絕佳的料子，他們也不會隨隨便便就賣出去。雖然未必一定能遇到高價收料的渠道，但人都會心存希望的不是嗎？”
苑元的話，倒是提醒了王嶼。
與其這樣漫山抓雞，確實不如有針對性的下手。
也木西，倒也未必不是一個選擇。
不知道惠金跟賽亮，這會兒到哪了……
兩人正說着話，梁以開也走了過來，“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說是出翡翠的，你說要不是親眼所見，誰信啊。”
王嶼沒理會他，繼續問苑元，“也木西一般住的地方離礦場遠嗎？”
苑元搖搖頭，“一般不會。上班還講究個離家近呢。他們這樣的人很多住的都是搭建起來的窩棚，多數都是臨礦而居，基本不會太遠。”
王嶼點點頭，“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等晚上跟杜遠商量一下，再做定奪。”
梁以開聽着倆人的交談，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王嶼，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你要不要聽一聽？”
“我覺得，礦場上正經渠道的料子，直接讓八斤老闆出面收購得了。咱們買這仨瓜倆棗，還不夠費那勁的。真到時候有鐘意的，再從八斤老闆手裏買就是了。隨他開價，又能高到哪裏去？畢竟他還得求着你給他掌眼，你又不收他錢，說到底這裏面也還有你一份功勞在呢。”
王嶼看着梁以開，狐疑地問道：“你又在打什麼小算盤？”
梁以開哭喪着臉說道：“這料子我真看不來啊。一點頭緒都沒有。剛纔你們在說話的時候，我摸下去看了看。這跟市場上接觸到的差別太大了，跟我在十里長街上收的也有一定的差別。這是真真的原石啊。”
王嶼自己在心裏琢磨，就算是按照苑元跟梁以開說的，也還是要等惠金跟賽亮兩人就位才能實施。
畢竟現在讓自己去跟也木西建立關係以及信任基礎，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最省力的途徑還是等惠金跟賽亮兩個人引薦。
第一次，王嶼開始期待這哥倆的出現。
一邊想着，一邊就看到下面礦坑裏的工人開始收拾工具停工走人。
王嶼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對面，也就是礦坑的另外一邊，已經站了烏泱泱一羣人。
“時間差不多了，這些也木西在等，時間一到就要出來搶料子了。”苑元解釋道。
對面的人有老有少，有青壯年也有頭髮花白的老者。
突然王嶼耳中聽到一聲哨響，緊接着就看到對面的人羣宛如脫繮的野馬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到礦坑的中心位置。
來到礦場中心地帶後，他們細細打量着每一寸土壤石塊，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能撿到寶貝的細節。
其實，即便是身處礦場，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心想事成的。
礦主不是善人更不是傻子，對礦區的利用可以說登峯造極。
開採過一遍之後並不算，必得沖水篩選第二遍，能留給這些也木西的機會又能有多少。
可在生活的重壓之下，他們仍然做着淘金夢。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咱們也下去感受感受吧？”梁以開頓時來了興致。
“那麼多人，過去湊這個熱鬧幹嘛？”
苑元持反對意見。
梁以開是誰，那是輕易能被別人說動搖的主嗎。
他立刻反駁道：“生活不就是用來體驗的嗎？這一次能跟八斤老闆到礦區，可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都難說。這次不去，等回去以後別人問起來，去礦區撿料子是種什麼樣的體驗？我可回答不出來。”
王嶼一想，梁以開說的倒是也有一定道理。
於是童心乍起，“走着。去感受感受身爲也木西的生活。”
然後就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梁以開楞了那麼幾秒，緊接着發出一聲歡快的長嘯，緊隨其後，也衝下去。
一雙拖鞋被他甩的噼啪作響。
頗有當年齊天大聖從五指山下被放出來之後的灑脫跟不羈。
苑元原地糾結猶豫了那麼一小會兒之後，搖了搖頭，認命般小跑跟在兩人身後。
滿目瘡痍的礦坑，像是一個充滿誘惑的盲盒。
每一天能從裏面打開什麼樣的答案，不到最後一秒誰都無法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