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又轉念一想，難不成他們三個大老爺們，還要看着一個女人擼袖子上場不成？
那畫面太美，讓人想都不敢想。
向遠峯輕佻的斜眼瞄着梅靈的小蠻腰，咧嘴道：“就你穿緬裝這條裙子，就算是黑帶你也邁不開腿。花拳繡腿哪有咱們實打實打的痛快。”
梅靈撇了撇嘴，卻沒拆穿向遠峯的外強中乾。
看三人搭着肩膀，歪歪扭扭的在前面走，她悶聲不響跟在後面。
微涼的夜風吹起她的長髮，這個陌生的城市，第一次讓梅靈覺得有了血肉。
而眼前三個男人，竟似是將她帶回到曾經無憂無慮的那段時光裏。
眼見停車的位置越走越近，就在幾人覺得即將結束這狗血一天的時候，一個嗚嗚咽咽的男人哭泣聲又鑽進他們耳朵裏。
靠近後發現，居然是在馬明場子裏被驅趕出來的那個毀約的男人。
男人此刻正坐在路面上，面前丟着一塊磚頭樣的料子，兩兩淒涼。
四人駐足短暫看了片刻，還是杜遠開口道：“走吧。”
這人以後在賭石的圈子裏，算是徹底把自己的路給斬斷了吧。
不出一天，邊城大大小小的毛料貨主都會知道這件事，這在行業裏是天大的忌諱。
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貨主願意跟他打交道。
若說一句不客氣的話，這人已經是個廢人了，除了轉行，沒有第二條路走。
此刻他像癡了傻了般，除了發出困獸般的悲鳴，已經不會再做出什麼其他舉動了。
三個人重振旗鼓，準備繼續邁出艱難的步伐回車時，就聽到身後梅靈的聲音，“我們能不能想辦法幫幫他？”
最先反應的是向遠峯，他緩慢的轉過身子，看着梅靈，“姑奶奶，這一天折騰的還不夠累嗎？回去了，這種事別瞎摻和。”
梅靈咬着嘴脣，想了一會後開口說道：“我看他是真的遇到了困難，要不我去問問？”
向遠峯伸手扶了扶額，卻不料這個動作又扯動他腹部的傷痛處，疼的他呲牙咧嘴，“姐姐，聖母心是種病，得治。你們倆也不說說她。”
最後這句是對王嶼跟杜遠說的。
王嶼頂着一隻巨大的熊貓眼，看着向遠峯，“你話都說這麼直白了，不也沒起作用？”
向遠峯：“都這樣了還能擡槓，看來傷的不重。”
梅靈靠近男人，“需要幫忙嗎？”
男人怔怔的擡起頭，這一看不要緊，向遠峯心裏咯噔一下。
在暗標場子那會兒，他們幾個有意躲避着馬明，光聽了對話壓根沒見着人臉，剛纔也因着夜晚光線本就昏暗，憑着大概輪廓大致也只是能辨別出是剛纔的男人。
可是這會兒男人擡起臉，向遠峯看的真切。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彪子發給自己看的照片上的老李。
林老闆木器加工廠的那個老李。
向遠峯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這可真是一個美妙的夜晚啊，美妙的直讓他想罵娘。
王嶼最先發覺向遠峯的異樣，等從向遠峯嘴裏鬧清楚緣由後，他纔將對方認出來，旋即陷入沉默。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很容易被一些先入爲主的印象左右。
經歷今晚的事之前，在木器廠，從林老闆嘴裏瞭解到的老李，已經在他們心裏建立起一個悲苦的形象，此刻再來看待這件事、這個人，竟跟方纔在暗標場子的時候發生了一些變化。
當然這對杜遠來說是沒區別的。
木器廠那天他並不在，對這種業內人深惡痛絕的行爲依然深爲不齒。
畢竟這樣的事若是攤在自己身上，也着實夠讓自己噁心上好一陣的。共情心在這時候格外強烈。
從王嶼以及向遠峯神情上的鬆動，不難看出兩個人思想的微妙轉變。
於是他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還是不要插手。”
他仍舊是最初的態度，“況且這事已成既定事實，無力迴天。就算向遠峯豁出去一張臉找馬明，也沒站得住腳的立場。要麼錢多，跟那位女天使一樣，雙手奉送上一筆錢財，倒是還可以考慮考慮可行性。”
“這料子花多少錢買的？”梅靈看着男人面前擺着的那塊磚頭大的料子，柔聲問道。
“十八……萬。”男人喃喃回答。此刻神智還不知在什麼地方遊蕩，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有人一頓飯、一套衣衫都不止這個數目，比如彼時的梅靈。
也有的人，這個數目代表的是活下去的全部希望，比如此刻的老李。
而正是老李眼中灰白色的絕望，直擊梅靈心底深處。
不管他做錯的是什麼，前提他好歹都是一條人命。
如果放任不管，這條命能不能活到明天太陽昇起，都是個巨大的未知數。
梅靈陷入糾結。
若是在之前她最受寵那會兒，老李遇上自己也算命不該絕。
可如今……
王嶼嘆了口氣，一瘸一拐的挪到兩人面前，對着梅靈開口道：“料子拿給我看看。”
梅靈面上一喜，趕忙雙手將料子舉到王嶼眼皮子底下。
王嶼伸頭看去，老李賭的是一塊木那的白巖砂。
通體被白色皮殼包裹，石型規整，無限接近一塊長方形磚塊。
場口。形態都是加分項，然而……
白色皮殼上，是縱橫交錯滿滿當當的裂紋。
毫不誇張，滿滿當當的紋裂密佈，宛如蛛網，細碎且深刻。
就這個料子的大小而言，很難會是那種只浮在皮殼上的表現。裏面只怕好不了多少。
這還不是重點。
更重要的是，這塊料子皮殼的表現極爲粗劣且結構鬆散。
王嶼甚至覺得自己伸手使勁摳摳，它還能掉砂。
跟老料皮殼的表現全都是反着來的。
王嶼頓時納悶起來，這老李在林老闆口中，好歹也是個有些經驗的人，怎麼會對這樣一塊料子動了心思呢？
“你賭這個料子圖的是什麼？”向遠峯早就湊了過來，王嶼所看到的料子表現，他也一眼不落的看了個全須全尾。
終是忍不住出聲問起。
弄幾個十拿九穩的料子稍博一搏，有的賺不就好了嗎，整這麼個料子是圖啥呢？
圖它裂多？圖它掉渣？還是圖它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