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嶼露出瞭然的神色，隨即問道：“這個時間你要去哪裏看料子？”
“去了不就知道了嗎。”向遠峯一邊說，一邊又踩了踩油門。
車子駛出去一節，王嶼就發現這段路無比熟悉，竟是去夜市的道路。
他有些驚奇道：“你也去夜市看料子嗎？”
“怎麼？不行？”向遠峯挑着眉凝視着他。
王嶼被他這副不好好開車的模樣嚇得不輕，“沒有、沒有。”
德隆夜市上的料子種類繁多，雖然說什麼樣的價位都會有一些。
但基本上超過中五的料子就已經比較稀少了，底價超過六位數的更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王嶼覺得，向遠峯不像是能看得上那種小料子的人。
但是向遠峯就是不說，跟故意吊着王嶼胃口一樣。
王嶼也不再多問，兩個人一路來到德隆夜市的大門口。
向遠峯並沒有跟那些前來買料子的人一樣，把車停在道路旁，而是直接開到裏面第一排最顯眼的那家店鋪的門口。
熄火拉手剎一套動作一氣呵成，就在他要下車的時候，王嶼忍不住開口提醒，“就這樣把車子停在人家店門口，不怕人家找麻煩嗎。”
雖說這會兒人家還沒開門，但是保不齊晚一會店主就來了呢。
向遠峯好笑的看着王嶼，開口說道：“找我麻煩？誰敢？”
看王嶼一臉錯愕，他催促道：“趕緊的，下來。”
王嶼跟個牽線木偶般的被向遠峯使喚着走下車。
就見他從口袋裏摸出來一串鑰匙，徑自對着面前門店緊閉着的捲簾門下手了。
王嶼這才覺得剛纔自己真的是杞人憂天了。
合着眼前這間位置最好，最顯眼的店面，就是向遠峯的。
向遠峯邊開着門，邊對王嶼開口說道：“過來搭把手，一會讓你看看我家老頭子的存貨。”
王嶼趕忙湊上去幫他打開那有些生鏽的大門。
隨着“嘎啦啦”的開門聲，一股特別的味道鑽進了王嶼的鼻孔。
那是一種他們都特別熟悉的，一種油的味道。
經常被用在毛料半成品的外表。
因爲沒拋光前的毛料，是沒有光澤的。有些貨主，專門以賣這種半成品爲生。
它不同於明料，也不同於成品。
跟明料的區別是，它幾乎已經沒有了賭性。但是還是可以期待一下出水後的具體表現。
拋光這道工序也被行內人稱作出水。
而它跟成品的區別是，它有一定的概率會比先前預計的種水色更好。
但同時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返棉。
前者會讓成品升值，後者則讓成品貶值。
所以在邊城，有很多看不懂毛料的人，也會選擇去賭這種半成品來賺錢。
畢竟，這樣的東西，比起成品的利潤空間會更大。
只要有足夠的利潤，就會引得人去追逐。
向遠峯伸手在黑暗中摸索着。
少頃，明亮的燈光在兩個人頭頂綻放。
王嶼的眼睛短時間的適應了一下光線的變化之後，就被眼前看到的一切給震呆了。
入目所及，就是一整排靠牆擺放的保險櫃，每一個都有一個雙開門冰箱那麼大。
王嶼數了數，這樣的保險櫃足足有五個。
這樣的擺放風格就很向遠峯。
雖說有道是，財不露白。
但是這個說法卻絕對不適合邊城的毛料商人們。
在邊城做毛料的人，怕的就是別人不知道自己有實力。
店面是兩層的，保險櫃旁邊就是個一米多寬的門洞。牆後面門洞的右手邊是一條通往二樓的樓梯。
就在剛纔王嶼走進這間店的時候，褲兜裏的手玩件跟能量滿格的電擊槍一樣，好懸沒把他給燙的直接原地起跳。
好在，這個過程就幾秒鐘的時間，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王嶼收回視線，在一層的店面打量起來。
這一看也忍不住感慨起向遠峯家真的是家大業大，也確實是有一些囂張的資本的。
保險櫃右邊的牆面是一個滿牆的紅木架子，架子很大，通天徹地。
上面滿滿當當的擺滿了原石毛料。
王嶼上眼一看，就光外面擺出來這些，也妥妥的不止百八十塊。
向遠峯看着王嶼一秒入神的模樣，得意的笑了，他拍了拍身邊的保險櫃，說道：“那都是些小玩意兒，好的都在這兒還有樓上呢。”
王嶼不知道聽到沒有，整個人就跟粘在了紅木架子上一樣。
這些擺着的料子，多數都是切過一刀的明料或者是全明料。
橫切面有少數被打磨拋光過，而那些全明的料子則基本外表上都被抹了一層，剛纔王嶼進門時聞到的那種油的味道。
“你隨便看，這都是自己家的。看上哪個價格好說。”向遠峯不着調的說：“這還得感謝你今天的鼎力相助，要不然，這店我還拿不回來。”
王嶼沒有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扭頭疑惑的看着他。
向遠峯繼續說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不過對我來說無所謂。反正製造家醜的人是我，我有什麼好忌諱的。坐下喝茶，邊喝邊聊。”
面對向遠峯的招呼，王嶼坐了下來。
他之前從沒進過德隆夜市裏面這些商鋪。
這些店也不是爲了他們這買賣毛料的小商家們而存在的。
這裏面的開價不但高的令人髮指，品質也不是他們能輕易拿得起的。
向遠峯已經把茶桌上的茶泡好，給王嶼來了一杯，“嚐嚐，古樹純料無拼配的。”
王嶼忍不住笑了，“我對茶葉一竅不通，給我喝好茶就是一種浪費。”
向遠峯一邊沉醉的品了口茶，一邊嘟噥道：“就當是沾了我的光吧。”
這個人永遠都是這副德行，自視高的很。
王嶼不跟他在意這些。
畢竟眼前的好茶是實打實的。
他端起杯子，不等入口，一股幽香便直鑽鼻孔。
即使是他這樣的品茶門外漢，都不由得被這茶的香味折服。
“讓你喝你就喝。”向遠峯不停挑動着兩條濃眉，催促着王嶼趕緊嚐嚐他的心頭好，然後來吹他的彩虹屁。
王嶼微笑着搖搖頭，飲了下去。
他算是發現了，向遠峯這人就跟個頑劣的大孩子差不多。
內裏純粹，但喜怒無常也是真的。
用一句俗語形容就是——順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