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一段話道盡了她們直播的現狀。
邊城的銷售模式原本一直是以傳統的經營模式爲主。檔口的攤主擺攤,供全國各地的商家們現場選貨。
隨着網絡以及微信的興起,有一部分人開始經營起自己的朋友圈,通過這樣的方式對自己的東西進行販賣。
這種交易方式大大的降低了成本,並且更加快捷方便。因此越來越被更多的人所認可。
這樣的方式雖好,但一對一的服務,效率卻很難快速提升。
翡翠玉石這個類別,也不是能夠做到明碼標價的東西。
很多時候,光線跟拍照環境的不同,會造成拍出來的實物效果千差萬別。
因此有些人就想嘗試,以直播的形式售賣原石毛料以及各種成品半成品。
他們成立直播公司,也會在前期砸入一部分資金進行推廣,稱之爲養號。
同時招攬一些相貌出衆,聲音甜美的女孩做主播。
他們會進行專業方面的培訓以及其他一些相關才藝的培訓。
楊霖跟張玲就是在這樣的直播公司裏做主播。
今晚跟張玲一起喫宵夜的男人,就是她們所在的直播公司老闆之一。
平時有事沒事就各種佔主播們的便宜。
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吳曉聽楊霖說到這裏,立刻下意識說道:“這是職場潛規則啊。”
看楊霖還在哭,吳曉遞上一張紙巾,柔聲安慰道:“喫一塹長一智。今晚也算是有驚無險。”
楊霖忍着抽噎說道:“他今晚本來非要纏着我去喫宵夜的。玲玲怕我喫虧,不讓我出面,自己替我來了。沒想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聽楊霖說完,王嶼沉默了。
這種社會惡習,在任何地方都是不能避免的。
如果今晚他們沒有遇到這件事,如果今晚他們選擇了袖手旁觀,那麼對於張玲這樣的姑娘來說,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可想而知。
周振生氣的說道:“兔子還不喫窩邊草呢。這樣的人渣,剛纔真是便宜他了。就不應該讓他跑了。”
王嶼看了看躺在病房中還沒醒來的張玲,再看看兀自哭泣不止的楊霖,輕輕嘆了口氣。
他扯了扯杜遠的衣角,示意他跟自己來。
杜遠跟着王嶼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王嶼這纔開口道:“你覺得,咱們可以嘗試着做咱們自己的直播賣貨嗎?”
杜遠有些驚訝的看着王嶼,“直播前期的推廣需要很多錢。”
頓了頓又補充道:“很多很多錢。”
王嶼點點頭。
這一行他雖然不是特別瞭解,但是卻也知道,什麼東西只要跟推廣沾上邊,那就不是一點小錢能解決的。
想了一會他又開口道:“我們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成品,或者半成品。與其出錢讓別人幫我們賣,我們不如嘗試着經營自己的賬號。可以慢慢發展,做商家自己的直播賬號,區別於那種專門賣貨的直播間。”
杜遠聽完王嶼的想法,思忖片刻,點了點頭,“前期只要不進行大手筆的投入,其他的你看着來吧。”
其實這個念頭在王嶼腦海裏形成,也只是突然之間的一個火星。
具體怎麼去運作,他心裏其實是完全沒有底的。
說不清是同情兩個女孩的遭遇,還是接受了市場潛移默化的交易變化。
這個夜晚,王嶼的心情起起伏伏,很難平靜。
等兩個人折頭返回病房的時候,楊霖已經停止了哭泣。
吳曉關切的陪在病牀邊,看着還沒醒來的張玲,有些擔憂,“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杜遠開口道:“既然醫生已經說了什沒什麼影響。就讓她多休息會吧。”
說完,看着楊霖道:“要不,你也回去休息吧?”
楊霖搖了搖頭,“我在這裏陪着玲玲,今晚的事情謝謝你們了。你們回去吧。”
周振道:“你自己在這沒問題嗎?”
楊霖點點頭,“沒事,放心吧。我們沒那麼脆弱。”
話說到這裏,幾個人也沒有繼續逗留的理由。
周振又跟楊霖交代了幾句,諸如有事情記得打電話之類的囑咐。
便跟其他三個人一起離開了醫院。
走在回去的路上,吳曉忍不住有些感慨,“這年頭,做哪一行都不容易。”
杜遠很快回答道:“你說的沒錯。現在做什麼都不容易。想賺錢更是難上加難。”
吳曉好奇的問道:“杜遠,有時候我聽你說話,總感覺你好像經歷了很多,我們幾個沒經歷過的大風浪。”
聽他這麼說,周振先忍不住笑了,“什麼叫大風浪?把自己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好,就已經很不錯了。”
吳曉點點頭,“我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入行沒多久,就遇到你們,肯帶着我一起往前走。”
杜遠拍了吳曉的肩膀,說道:“賭石這一個行業,跟很多傳統的行業不一樣。傳統行業可能很多人不能理解,爲什麼有錢不自己賺,而是要去找什麼合夥人一起分享利潤。這是因爲他們不懂。”
這句話,說到了吳曉的心坎上。
就像白天的時候,他跟王嶼提出來一起合料子,其實他也沒想到王嶼會想也不想就答應了自己。
他雖然覺得開心,心裏卻總歸是覺得撿了王嶼的大便宜。
這會聽杜遠說起這個話題,忍不住就一臉好奇的看着他。
杜遠看吳曉表現的有興趣,於是繼續說道:“賭石的合夥人,不單是利益的共享人,同時也是一起承擔風險的對象。做我們這一行,永遠不能只看到喫肉的時候。別人看起來的風光下面,其實是累累白骨鋪就的一條沒有回頭的路。”
吳曉看着杜遠說話的模樣,不禁心裏有些冒冷氣,“你說的太嚴重了點吧杜遠。”
杜遠的眼神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有些朦朧,“那你就當作是我在給你打預防針吧。把事情考慮的嚴重一點,好像也沒有什麼壞處,對吧。”
吳曉低聲迴應了一聲嗯,便低下頭沉默了。
他在心裏忍不住問自己,自己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合夥人。
如果有一天,他們合夥的料子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垮塌,他應該怎麼做?他又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