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蘇若楠,陳麗心裏越發不舒服。
大家都是知青,還嫁進同一個家,待遇怎麼就這麼天差地別。
那天,要不是蘇若楠多管閒事,把她的事捅出來,惹得老兩的生氣了,不定現在城裏那份會計的活,就是永民的。
嫁進來這段時間,陳麗也知道了衛良峯在公社那邊多得臉,所以,在聽到蘇若楠兩口子進城後,下意識就認爲他們的工作,是衛良峯給謀來的。
這想法一生起,陳麗腦中就開始埋怨了起來。
她就覺得兩個老人太偏心。
就算他們不喜歡她,那永民總歸是他們的兒子吧,怎什麼好事都只想着衛永華,自家永民,卻是啥都撈不到。
學手藝掙錢的是衛永華,這如今,就是求人都要把衛永華弄去城裏,兩個兒子,好像永民就是撿來的似的。
落差太大的
生活,讓陳麗心底越發不平靜。
沒搬出來前,她在老房子那邊,生活不知多愜意,就沒差過一口喫的,可搬出來後……天天稀飯鹹菜,連點肉沫子都見不到。
她養了雞鴨,但這些雞鴨卻都才養沒多久,還沒開始下蛋,就更說喫肉了。
她倒是想讓衛永民去割點肉回來,但分家時,那邊就只給了五塊錢,這五塊錢,要不省着點花,不定到肚子卸貨的時候,月子裏連口喫的都沒有。
“我喫飽了,你自己喫吧。”
桌上,衛永民聽到陳麗的抱怨,握筷子的手一緊,眼睛在陳麗身上凝了一會兒,幾口喝掉碗裏的稀飯,然後放下碗,走到屋前院子裏,開始編制籮筐。
分家出來,總得有個生計,而那些年跟着三叔學的竹篾手藝,就成了他現在唯一能掙錢的活。但農村用竹篾編制的人太多,這東西不怎麼值錢,還耗時間的很,一個月,能有三四對籮筐就算是高產,四對籮筐,也就只能賣上三四塊錢。
衛永民手裏拿着劃竹子的柴刀,擡眼,往只有百米不到的老房子那邊看了去。
一眼看過去,便見那邊屋檐下,他爹抽着煙,樂呵呵地和錢二說着話,院子裏,三個侄子在和隔壁錢二牛,在院子裏戲耍追趕。
那邊很熱鬧,就如以前他生活在那房子裏一樣,整天有聲音響起,而響起的,都還是和和樂樂的歡笑聲。
而自己這屋裏響起的聲音……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衛永民伸手,輕輕擋住了眼睛。
他,是不是真的錯了……
爲什麼以前覺得爽朗又利索的陳麗,會是如此不堪。
沒人給得了衛永民答案,衛永民在門口坐了一會,埋頭開始編籮筐。
已入農曆七月,眼瞅便要開始忙了,衛良忠通知大家,去把地裏的紅苕,翻上一翻,然後先收梯田田梗上的豆子,再然後便是翻紅苕藤,和收玉米。
他這通知一下,整個村的人,頓時進入了忙碌狀態。
盛夏,太陽毒辣,空氣都翻騰着熱浪,人不能頂着太陽曬太久,衛良忠重新安排了一下上工的時間,每天早上五點到十點,然後收工回家,下午四點過再出來,一直幹到晚上八點。
衛子英年紀小,是不用去地裏的,但耐不住周桂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小丫頭就被她奶放在揹簍裏,帶去坡上睡。
農忙這段時間,凡是家裏有小孩子的,幾乎都是這個操作。
自從朱標強在村子裏偷過小孩後,所有人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把小孩自個兒丟在家裏了,就怕步了周家後塵。所以,能帶上,都自己帶上坡去。
山坳裏,男人女人都手腳麻利地幹起了活,快速翻着紅苕藤子。
紅苕要長得大,在它掛果期間,就得把它分出來的藤子掐斷,以避免分出來的藤子再紮根地裏搶養分。
種一節紅苕,這騰紅苕藤的活,就得幹上兩三次。
這段時間,地裏活太多,連衛良峯和衛志勇他們這種小的和殘的,都閒不下來。而衛永民這邊,肚子已快八個月的陳麗,到了農忙時,再也沒借口呆在家裏了,挺着個大肚子,也下了地。
也不知道她是真累,還是怎麼回事,才幹一會兒,就坐到了一旁,一副很難受的樣子扶住了肚子。
扶就算了,眼睛還時不時看看衛永民。
可衛永民這兒也不知是沒注意到,還是不想搭理她,一直埋着頭在翻藤子。翻出來藤子,他用一根較長的藤子,捆成一把,準備等會兒背去給周桂餵豬。
他們新搬出來,還沒有捉豬崽子,這餵豬用的藤子,他這裏自然是用不到。
陳麗那期期艾艾的眼睛,可把附近幾個幹活的
女人,給膩歪得不行。
馮勇他奶撞了撞鄭娟:“鄭娟,這永民媳婦,在東陽大隊時不是說挺能幹的嘛,我怎麼瞅着,好像又是一個永華媳婦啊。”
這作派,可不是像極了蘇若楠。
蘇若楠嫁過來,跟着下地時也是這樣,太陽大點,就會頭暈,重活一落到她手裏,百分百就會搞砸,懷孕後,更是沾都不沾地裏的活了。
但若楠這個還能理解,畢竟人家是真嬌,那小身板就連她這個老婆子看着都有點擔心,風一大,是不是就會被吹走。而且當初衛永華娶蘇若楠的時候,蘇若楠那下鄉兩個月,就暈了十幾場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良山大隊。
所以,她嬌弱一點,大家不覺得有啥,但陳麗這個……
這個知青可是下鄉十年了的,據說,在東陽大隊那邊,都被提名過三八紅旗手的,這咋到了他們左河灣就變了個人呢。
“肚子那麼大了,可能是真累吧。”鄭娟忙着手裏的事,沒往陳麗那邊看,淡淡道。
“肚子大又咋了,你瞅坡上,朱老六家人的,肚子比她還大呢。”馮勇奶抽了抽眉頭。
在鄉下,大着肚子幹活的女人多了去,就算真累了,坐一會兒回家就成,那坐在地上,幽幽怨怨盯着男人看是鬧哪樣。
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永民保不準就是被她這副模樣,給勾去的。
哎,好好一個小夥,結果卻娶了這麼個不要臉的玩意兒,真真是……也不知道周桂是怎麼忍下她的,這要是換成她,她非抽她兩巴掌不成。
“別人家的事,你管啥呢,永民樂意,咱這些外人還能插手不成,沒瞅周嬸子和良峯叔都沒管嗎。”鄭娟睨了眼馮勇他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