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落網,然而事情卻沒還完。
衛家兩兄弟還好,衛志勇養了幾天,身上的傷結了疤,就又生龍活虎了,而衛志輝被妹妹用六塊錢砸暈後,同樣也回了神,兩兄弟都沒啥大礙,但周大柱情況卻很嚴重。
他足足住院了一個多月,才病秧秧的被周柄貴帶了回來。
經過這一場,周家柄貴夫妻一夜間就老了,瘦得都脫了形,兩口子都暮氣沉沉,再沒往日的歡笑,只因爲周大柱的腿瘸了。
他左腿傷的太重,因爲現在的技術問題,醫院沒辦法完全醫治,最終成了長短腿。這長短腿,以後能不能恢復到能走路,還得看大柱有沒有那個毅力自己練。不但如此,受傷的內臟也是縫縫補補……
周大柱命是救回來了,但往後啊,對他卻是個考驗。
周大柱出院後,左河灣的村民自發上門,你家幾個雞蛋,我家半斤紅糖,送了些東西過去,給周大柱補身體。公安局那邊,也把從朱老頭那裏繳納上來的兩千塊,送來給了周柄貴,一同送來的,還有四條小金魚。
這是西口市公安局的領導們,開會商量做下的決定。
沒辦法,周家太慘了。
三個兒子,兩個被朱家害了。一個傻,一個腿出了問題,還都是一輩子的事,這要都不補償,叫周家怎麼活。
三柱、大柱接連出事,周柄貴夫妻差點被壓垮,還好周家幾兄弟心齊,幫着周柄貴兩口子撐了一段時間,再加上週柄貴還有二兒子,慢慢的也走出了這場陰霾。
週二柱比衛子英大半歲,哥哥弟弟出事,家逢鉅變,小傢伙開始變得懂事起來,天天揹着個小揹簍,和堂兄堂姐們一起上山,在山上摘到野地瓜啥的,自己也捨不得喫,總會小心翼翼的拿回去,給周大柱喫。
這野地瓜是農村很常見的一種水果,沒成熟前是青的,成熟後卻紅通通的,還特別甜。
小孩們都愛喫,連大人們上山幹活,下工後也會順手刨一口袋,給家裏的孩子帶回去。
衛子英喫過幾次後,也惦記上了野地瓜,跟着潘玉華滿山遍野去摘野地瓜,在這期間,她倆還遇上過好幾次週二柱。幾次見到他,他都盯着刨出來的野地瓜留口水,但小傢伙懂事,楞生生憋住了想喫的慾望,那小模樣,看得衛子英和潘玉華都心疼。
春種已經結束,但農村人,一年三百六十幾天,就沒幾天能閒下來的,莊稼種下去,還不得要施肥除草啊。
而衛家這邊則是更忙。因爲衛家在插秧完後,就動土,開始給衛永民夫妻弄房子了。
新房同樣是在石灘這邊,在馮家下面一塊平地上,離衛家現在住的房子很近,最多半分鐘就能走到。
這年代頭,農村最常見的就是土坯房,連石頭房都很少有人建,衛良峯和周桂也沒那本錢給衛永民建石頭房,所以只准備建四間土坯房就行。
起這種房子最費錢的是瓦和生活費,而不是石頭和工錢。
農村人建房,都是你幫我,我幫你的換活,主人家要包一日三餐,而且還必須是好的。
石頭,也就打地基的時候需要用到一些。地基石頭這塊,倒也還好,因爲衛良忠就是一個打石匠,連衛良海也跟着他大哥學過打石頭,有這兩兄弟在,再加上左河灣這山溝溝,缺啥都缺不了石頭,便也只耗了幾天工,就把地基石弄出來了。
再然後,便是房梁和上頂的料了。
衛家有個十里八鄉都出名的木匠,料子都不用進山砍,豬圈樓頂一扒拉,就足夠建上一個大院子。
這段時間,隊員們忙的時候,也會抽空過來衛家這邊幫幫忙,幫着運下泥。因爲建房的泥,是粘性比較強的黃土,這種土只有後山山坡纔有,要得比較多,所以過來幫忙運泥的人也就多。
土坯房說着簡單,但做起來也不容易,做牆面的土調好了,還得放到木質模具裏,用夯錘大力錘壓擠平,脫模後陰乾纔可以砌牆。
大人們各有各的事,沒啥生產力的小孩這段時間卻是特別得閒。
這日,衛子英坐在竹林裏,一邊打鞋,一邊和衛志學說着話。
天氣變暖和,衛志學也能出門了。能出門後,他就喜歡上了陪衛子英一起打鞋的事。衛子英編草鞋,他就幫她搓穀草。
因衛家在建房,院子裏堆滿了好多東西,院子被各種材料佔據,沒地兒給衛子英玩了,她就把自己打鞋的地方,給移到了竹林裏。
竹林陰涼,還有河風,比起家裏涼爽了許多。
“志學哥,我聽大娘說,她在給志飛哥相看大嫂,咱們大嫂是哪裏的?”
衛志飛今年已經十九歲了,這在農村,已經可以相看對象了。前兒,她聽她奶在說,在西口市工作的永凱二伯,想把志飛哥帶去他們廠,做臨時工……然後她奶和她媽就悄悄說,周大紅大娘想讓志飛哥早些娶媳婦,沒事就往東陽大隊跑,說是相中了孃家那邊的一個姑娘。
她奶和她媽說這話的時候,揹着人,她支梭着耳朵,聽了幾句,也沒聽清楚大娘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這不,趁着現在沒人,衛子英開始暗戳戳打聽消息了。
衛志學聽到衛子英提他娘,清瘦又蒼白的臉孔,驀地一頓,輕咳嗽了聲:“不知道。”
衛子英聽到他的咳嗽聲,忙不迭把腳邊的小水壺遞給他。
誰知一擡頭,卻見衛志學神情有些不大好,衛子英大眼睛裏透出擔憂,忙問:“志學哥,你是不是感冒了,這裏有風,不然我們回去吧。”
衛志學回神,接過衛子英手上的軍用水壺,淡淡道:“沒啥,就是口有點幹。”
“那你多喝點水。”衛子英稚聲道。
兩個哥哥去上學了,玉華姐最近忙得很,都沒時間和她玩。她倒是可以去舊宅找衛老太,但相隔歲數太多,一老一少玩不起來,倒是這個安靜的堂兄,成了衛子英新鮮出爐的玩伴。
衛志飛娶媳婦這個話題,被衛志學一聲咳嗽岔開,衛子英遞完水壺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兩兄妹又開啓了沉浸式相處。
快到傍晚時,竹林裏,一個穿着的確良襯衣,皮帶勒得很緊實的男人,揹着個郵遞員專用的挎包,從石墩子橋那邊走了過來。
這個人才走到竹林,便見林子裏竟有一大一少在打鞋,而且,看樣子,打鞋的主力還是那個身高不到一米的小姑娘。
這郵遞員很稀奇,笑呵呵盯兄妹兩瞧了一會兒,然後上前:“小兄弟,石灘子上,哪戶是蘇若楠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