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是在救回來的第二天夜裏甦醒的,喬薇睡到半夜,感覺有隻小手在摸她,她睜開眼,就見景雲也睜着眼,無辜而呆萌地看着她。
喬薇摸了摸他額頭,還有些燙,喬薇輕輕地說道:“難受嗎?”
景雲搖頭,小腦袋埋進孃親頸窩,依戀地蹭了蹭。
喬薇輕撫着他脊背:“要不要喝水?”
景雲點頭。
喬薇給景雲倒了半杯溫水,喂着他喝下了,又道:“孃親給你做點粥。”
景雲再次點頭。
夜深人靜,廚房早沒了人影,喬薇輕手輕腳地熬了一鍋小米粥。
回到房間時,景雲正盤腿坐在牀上發呆,喬薇看着心疼壞了,把他抱到腿上,喂他喝了小半碗粥。
“困不困?”喬薇放下碗問。
景雲搖頭。
“娘抱你出去走走。”喬薇給景雲換下被汗水打溼的衣裳,穿了件透氣的小棉衣,抱着景雲進了院子。
景雲很少讓人抱,他總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特別老夫子,只有病得實在難受纔會像個乖寶寶一樣趴在喬薇懷裏。
喬薇抱着他,在院子裏輕輕走動,不多時,景雲眼皮子一沉,睡了過去。
然而當喬薇將景雲放到牀上時,景雲就醒了。
喬薇抱着他一走,又睡了,再放牀上,又醒了。
他醒了也不說話,就那麼趴在喬薇懷裏。
喬薇心知他是受了驚嚇,又因高熱腦子一片漿糊,不知怎麼把那股驚嚇壓下去,喬薇心疼得不行,抱着他在院子裏走了一夜。
山莊的夜晚,寂靜而清冷。
姬無雙給寒玉牀上的人把完脈,深深地嘆了口氣。
燕飛絕風塵僕僕地趕來:“怎麼樣了,姬無雙?”
姬無雙沒好氣地說道:“還能怎麼樣?你不是都看到了?距離上次發病纔多久,又給我鬧了這麼一出,你們全都嫌自己命長是不是?”
燕飛絕就知道要捱罵,他原想一直躲四合院的,可太擔心少主的安危,還是屁顛屁顛地過來了:“你不是神醫嗎?怎麼連這點毛病都治不好?”
孃胎裏自帶能摧毀自身的真氣,這叫這點毛病?姬無雙簡直想撬開燕飛絕的腦子,看看裏頭到底怎麼長的!
“我是說你都治了那麼多年了,總該有點兒……進展吧?”燕飛絕甩鍋甩得妥妥的。
姬無雙又何嘗不想有所進展?這幾年他一直在尋找根治那股真氣的辦法,卻始終沒能如願,只能以寒冰玉與藥物剋制它的躁動。早先是無需藥物的,寒冰玉便能將它剋制得十分徹底,那時的姬冥修與正常人無異,甚至可以習武,然而隨着年歲的增長,那股真氣也漸漸變強,寒冰玉壓它不住,姬無雙又增添了藥物,並告誡姬冥修,自此不得習武。
因每一次催動內力都會引起這股真氣,從而給筋脈帶來巨大的傷害,姬無雙不記得自己嘮叨過多少次,可少主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不僅少主如此,幾個手下也是如此。
姬無雙看向一旁的燕飛絕:“你別想把鍋甩給我,你上次離開山莊時,是怎麼答應我的?”
燕飛絕摸了摸鼻子:“不干我的事啊,我跟少主分頭行動的。”
“爲什麼要分頭行動?不知道少主的身體不好嗎?”姬無雙一副你別想糊弄我的表情。
那日的事燕飛絕都與姬無雙交代得差不多了,當然姬無雙也有自己的探子,他是離少主最“遠”的一個,卻也是除了海十三之外,最瞭解少主的一個。
燕飛絕誆不過他,只得如實說道:“當時的情況太緊急了。”
“是那孩子的命重要還是少主的命重要?”姬無雙問。
“當然是……少主。”燕飛絕悻悻。
少主的命不僅是他自己的,也是他們七個的,少主活着,他們才能活着,少主死了,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這個契約就如同一根斬不斷的麻繩,將他們七人死死地綁在了少主的船上。
他們沒了,船還能繼續走,船沉了,他們都得葬身大海。
所以世上誰都可以出事,唯獨少主不能。
“你現在想起來了?”姬無雙沉聲問。
燕飛絕吊兒郎當道:“我就沒忘過。”
只是確實沒有辦法,景雲掉進水裏了,那一刻別說少主,就連他都願意豁出自己的命把那孩子換回來。
燕飛絕明明年輕時殺人最多,心腸卻也最爲柔軟,這是讓姬無雙十分頭疼的地方,姬無雙話鋒一轉道:“少主對那孩子太偏愛了一些,他還年輕,以後會有許多孩子,希望他早日明白,沒有人的命重得過他自己的。”
燕飛絕古怪地指了指姬無雙:“等等,以後會有許多孩子是個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姬無雙淡道。
燕飛絕消化了一下,眉心一跳:“景雲是少主的孩子?!”
七人中,燕飛絕的消息是最閉塞的,原因無他,這傢伙嘴巴長期不把門,一不小心就能說漏,譬如這一次,少主與人一夜風流的事就是他不小心抖出來的。
爲懲罰他,幾人都決定再也不要透露任何消息給他了。
姬無雙沒有回答的意思,收拾好銀針,舉步朝外走去。
燕飛絕扣住他肩膀:“老雞,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孩子真的是少主的?”
姬無雙哼了哼。
燕飛絕五指一動,指縫便多出了幾枚梅花暗器,暗器的尖端抵住姬無雙的胯部:“真當老子拿你這隻毒公雞沒辦法了是不是?再不說,老子閹了你!”
不要臉的東西!
姬無雙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幹嘛不等少主醒了自己問他?”
“我現在就想知道。”燕飛絕不會承認,他已經猜出少主也不想透露給他了,他敢逼姬無雙,卻不敢逼少主。
姬無雙恨鐵不成鋼:“你也就這點出息!”
……
喬薇在四合院住了三日,景雲日益康復,高熱退了,人也有精神了。
對那日的事,景雲已沒了多少印象,只記得自己被丁小英丟下水,水流很急,自己一下去便被一股力道衝開了,在水裏掙扎了一番,嗆了幾口水,之後便不省人事了,如何衝上岸、衝到了哪裏、被誰所救,一無所知,再睜眼便是在四合院、在孃親與妹妹身邊。
冥修催動內力後,當場遭到反噬,憑着一股執念纔等到燕飛絕,把景雲交給燕飛絕後,沒說上幾句便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