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喬薇出了院子,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不同情荀蘭,可她心疼鎏哥兒。
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他能見到荀蘭最後一面。
喬薇去了燕飛絕的屋。
自打被鬼王暴揍一頓後,燕大俠便閉門養傷,誰都不見了。
門閂是插着的。
喬薇輕輕一敲,門閂斷了。
燕飛絕炸毛:“你個姑娘家,知不知道要敲門啊?!”
喬薇無辜地說道:“我是在敲啊。”
就是不小心給敲斷了嘛,可這又不能怪她。
燕飛絕拉過被子矇住腦袋,燕大俠英明神武了半輩子,這副鼻青臉腫的模樣絕不可以讓旁人看到。
喬薇也無意讓他難堪,沒去揭他被子,只是站在牀前,輕輕地說道:“燕叔叔,鎏哥兒什麼時候到啊?”
燕飛絕漫不經心道:“問這個做什麼?姓荀的快不行了?”
“是啊。”喬薇坦誠地說。
燕飛絕一把拉下了被子,露出那張比鬼王還可怕的臉。
喬薇:“……”
您還是把被子蓋上吧……
燕飛絕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地蓋住了大半張臉,懶洋洋地說道:“易千音和姬無雙去接他了,天公作美的話,後天應當就能到了。”
“後天?”喬薇望了望明亮的天色,“應當沒問題吧?”
這之後,喬薇回了上房。
景雲與望舒去練字了,大白在牀頭打盹兒,小白和珠兒卻不知因爲什麼事,又在屋子裏打起來了。
珠兒一平底鍋,將小白拍飛到了牆壁上。
小白在牆壁上粘了足足兩秒,才卟的一聲滑了下來。
小白怒了,呲牙咧嘴地朝着珠兒撲了過去!
珠兒哪裏是小白的對手,被小白追得滿屋子亂竄,抓到什麼扔什麼。
嘭!
喬薇的胭脂掉了。
咚!
喬薇的雪花膏碎了。
緊接着,喬薇的珠寶首飾、姬冥修的字畫典藏,無一倖免,全都被這小猴子拿來當了暗器。
小白左躲右閃,一次也沒中招。
眼看着小白就要撲來了,珠兒抽出了一本冊子。
小白頂着被扇成豬頭的風險,一把將珠兒撞進了水盆中。
喬薇就是在這時走進屋的。
水盆裏有望舒落下的小木鏟,抓住了小木鏟正要反擊的珠兒忽然將小木鏟塞進了小白手中,自己胡亂往臉上抹了一把胭脂,則弓着身子,拿過一方又不知打哪兒順來的帕子,翹起蘭花指,委屈巴巴地哭了起來。
喬薇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小白凶神惡煞地將珠兒摁在水盆裏,舉着小木鏟,一副要將珠兒開瓢的架勢;珠兒被打得鼻青臉腫,瑟瑟發抖,淚水橫流。
喬薇看了看二獸,又看看滿地的狼藉,一把將小白拎起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小白蔫了下來。
喬薇將小白拎了出去,外院傳來小白的慘叫。
珠兒得意地笑,拿起小桃木鏡,往頭上戴了一朵兒並不存在的小花花。
喬薇走了進來。
珠兒一把將桃木鏡扔回地上,將頭上並不存在的小花花也摘下來,扔到了角落。
喬薇將珠兒也拎了出去。
一刻鐘後,小白與珠兒肩並肩站在廊下面壁思過,二獸都鼻青臉腫的,鼻子裏還塞着一團小棉花。
珠兒委屈地癟了癟嘴。
小白轉身,摘了一朵並不存在的小花花,遞到珠兒的手上。
珠兒接過小花花,抓了一條並不存在的毒蛇寶寶,裝進小白並不存在的小揹簍。
小獸手拉手,從此都是好獸友。
屋子裏有太多機密的東西,讓丫鬟收拾,喬薇不放心。
喬薇開始動手整理滿地狼藉,看着那碎了一地的胭脂水粉,做女人的心都是痛的。
收拾完這些,她又去端水盆。
水盆裏浸泡着一本冊子,正是從蓮護法的罈子裏搜出來的花名冊。
喬薇閉上眼,深呼吸。
這兩個小東西,怎麼把它也翻出來了?!
喬薇忍住衝出去將二獸再次修理一頓的衝動,把冊子拿了出來,攤開放在火盆的架子上。
本是打算把它烤乾,可不知是不是喬薇的錯覺,冊子上似乎沒有字了!
喬薇揉了揉眼睛,再一次朝花名冊看去,發現冊子上的字跡確實是消失了。
喬薇連着翻了好幾頁,有的已經消失乾淨了,有的正在慢慢消失。
“誒?怎麼會這樣?”
就在喬薇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中間的頁面上,消失得只剩下白紙的地方,忽然一點點地浮現出了一團暗影,那暗影在紙張上徐徐鋪開,鋪成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紋路。
當紋路彙總到一起時,一張古怪的山脈圖出來了。
喬薇的指尖在圖紙上一一劃過,當劃到那個懸空的臺階時,她一下子愣住了:“這不是莽荒山脈的天梯嗎?”
喬薇去了賀蘭傾的房中,將圖紙給了賀蘭傾。
賀蘭傾帶着寶貝女兒與幾名玄衣衛進了山脈,按照地圖上標註的地方,來到了天梯下。
“好像是……南邊?”喬薇看着地圖問。
賀蘭傾給玄衣衛打了個手勢。
玄衣衛在南邊一字排開,抽出懷中的匕首,在地上挖了起來。
在挖了一個又一個大坑後,一名玄衣衛驚訝地叫了起來:“卓瑪!這裏有東西!”
賀蘭傾道:“挖出來。”
那名玄衣衛又挖了一尺,挖出了一個泡菜罈子。
不愧是丫鬟出身,就算住進仙宮又怎樣?藏個東西也仍覺得泡菜罈子纔是最能令她安心的地方。
那名玄衣衛道:“卓瑪請退後,恐有機關。”
“嗯。”賀蘭傾沉沉地應了一聲,將喬薇護在自己身後。
玄衣衛戴上防護頭盔,將整個腦袋都罩住,隨後,他用匕首撬開了塑封的罈子。
果不其然,一陣黑煙冒了出來,猝不及防地薰上了那名玄衣衛的臉。
好在是早有防備,可饒是如此,當他將頭盔摘下來時,臉上還是被熱浪一般的毒煙灼傷了。
索性是傷得不重,冰敷一下便能恢復。
玄衣衛將罈子裏的東西倒了出來。
發現是一個錦盒,玄衣衛不敢大意,找同伴要了一把更薄的匕首,將盒子上的蠟一片一片劃開。
當他終於打開了盒子,將裏頭的“大白玉”拿出來時,所有人都怔住了。
只見“大白玉”的上方盤踞着一隻螭虎,“大白玉”的下方工工整整地刻着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喬薇驚訝地看着自己孃親:“夜羅的傳國玉璽……找到了。”
……
天一亮,喬薇便帶着玉璽上了聖教的銀湖島。
姬冥修與鬼王一整夜都在島上。
姬冥修望着宮殿的方向,那裏,躺着他孃的遺體,他卻沒有辦法把她帶回去。
鬼王嘎嘣嘎嘣地喫着糖豆。
沒有鬼帝和他搶東西后,鬼生都變成幸福美滿了!
喬薇聽着嘎嘣嘎嘣的聲音,找到了二人所在的地方:“冥修,我找到玉璽了!能揭穿雲清與雲夙的身份了!”
“怎麼找到的?”姬冥修問。
“還記得那本花名冊嗎?地圖就在冊子上,要沾了水才能顯現。”喬薇將尋找的經過,簡明扼要地與姬冥修說了,“……沒想到她會藏在天梯下,天梯也是通往雲中城的路,可太兇險了,走的人少,她要是埋在水路附近啊……”
“天梯?”姬冥修忽然呢喃。
喬薇不解地看着他:“怎麼了?”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上銀湖島也有兩條路,進宮殿也不止一條路……”
言及此處,姬冥修眸光一動,邁步走向了曾經關押鬼帝的地牢。
地牢盤根交錯,密道一條連着一條,但姬冥修還是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通往寢殿的路。
可當他終於抵達了昭明的寢殿時,卻驚訝地發現昭明的玉棺已經不在這裏了!
誰……
誰帶走了昭明的玉棺?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小卓瑪!”烏篷船一靠岸,曾護法便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我方纔……去雲夙教主的寢殿,想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死還是沒死……然後……”
喬薇定定地看着他:“然後怎麼樣?”
曾護法嚥了咽乾澀的喉頭道:“他不見了!”
……
寂靜的庭院,冷風悠悠。
公孫長璃靜靜地坐在涼亭中,烹了一壺茶,玉雕一般精緻的手拎起茶壺,緩緩地倒了一杯熱茶。
他端起熱茶,卻沒自己喝,而是遞給了身側的小護衛:“喝了茶,就回大梁吧。”
小護衛接過茶,開心地喝了一口:“好啊!我去收拾東西!”
公孫長璃道:“收拾你自己的。”
小護衛一愣:“你不走嗎?”
公孫長璃沒有說話。
一片雪花飄了下來,輕輕盈盈地落在他肩頭。
一名侍女邁着小碎步走了過來,給公孫長璃行了一禮:“公子。”
公孫長璃站起身來,撐開油紙傘。
小護衛愣愣地看着他:“你去……”
話未問完,他身子一軟,癱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這不是毒藥,只是尋常的軟骨散。
他倒在地上,睜着眼,看公孫長璃一步步消失在自己的視線。
公孫長璃撐着傘來到大門口。
一輛奢華不已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自馬車內探了出來,溫柔卻不容拒絕的聲音隔着珠簾徐徐響起:“長璃,上來。”
雪花聚聚散散,馬車緩緩離去,只餘一把繪着桃枝的油紙傘,跌落在冰冷的街道上,被寒風颳來又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