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尋思道:“不是在夜涼城生的孩子嗎?雲中城是聖教的地盤,把孩子安置在這裏,萬一哪天不小心讓蓮護法給撞見了,戲還怎麼往下演呢?夜涼城距離雲中城不遠,既方便雲清往返,又不會輕易地讓蓮護法發現。雲清能瞞天過海這麼多年,足見他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這個長命鎖,十有八九也是在夜涼城定製的。”
二人即刻動身去了夜涼城。
姬冥修幾宿沒好好合眼,公孫長璃陪着他東奔西走,基本也沒怎麼安睡。
馬車晃悠晃悠的,公孫長璃來了睏意。
姬冥修正在研究那把長命鎖,突然右肩一沉。
姬冥修扭頭一看,就發現公孫長璃已經累得睡着了。
公孫長璃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一睜眼,就發現自己靠在一個人的肩頭,鼻尖是熟悉的男子氣息與幽香,他眉心猛地一跳,一把坐起身來!
“醒了?”姬冥修問。
公孫長璃垂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含糊道:“嗯。”
姬冥修朝他看了過來,眼神中浮現起一絲疑惑:“公孫長璃。”
公孫長璃心口一跳:“嗯?”
“你……”
姬冥修剛要開口,馬車外傳來了一道男人的聲音。
這聲音,二人並不陌生。
“是這裏嗎?”那聲音問。
“是的。”車伕答。
“扶我下來。”那聲音吩咐道。
車伕將馬車停下,兩名武夫打扮的年輕小夥子拉開車廂的後門,鋪上木板,將月華的輪椅緩緩推了下來。
姬冥修示意小護衛將馬車停進一旁的巷子,之後,姬冥修跳下了馬車。
公孫長璃一邊如釋重負的同時,一邊也追了上去。
月華停車的地方是一家珠寶行。
二人去了珠寶行對面的茶樓,在二樓廂房的窗臺上,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這邊的動靜。
雖沒聽見月華與掌櫃說了些什麼,但他們看見月華拿出了一個與他們手中一模一樣的長命鎖,長命鎖中打開之後,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黑曜石。
二人起先有些疑惑,想想之後又明白了。
雲清讓人打了兩副長命鎖,一副送給了小兒子,一副送給了雲夙。
令公孫長璃費解的是,他們怎麼知道那個孩子也有一把這樣的長命鎖?
姬冥修道:“蓮護法與雲清相處了這麼久,從前不覺得有什麼,眼下東窗事發了,總能回想起什麼蛛絲馬跡。”
“這麼說,月華也在找那個孩子了。”公孫長璃說,“不能讓他先找到,他找到了,一定會把孩子藏起來。”
姬冥修淡淡一笑:“他可未必能先找到。”
月華很快便從珠寶行出來了,神色有些失望。
如此,這家鋪子是沒什麼有用的信息了。
姬冥修與公孫長璃坐上馬車,趕在月華之前,去了下二家珠寶行。
……
卻說這邊,姬冥修忙着查詢那個孩子的下落,另一邊,喬薇也沒閒着。
先是給全家人做了早飯,又給鬼王炒了一盤糖豆,最後,又去給十七收拾屋子。
十七的屋子裏全都是望舒的小玩具,喬薇一邊撿,一邊氣笑。
收拾完十七的,又去收拾鬼王的。
鬼王的屋子整潔多了,一張多餘的紙片都沒有。
喬薇給他換了褥子,換到枕套時,古怪地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喬薇拆了枕頭,拿出來一瞧,竟是一個畫卷。
“藏得這麼隱蔽,小胖子畫的吧?”
喬薇好笑地打開了畫卷,卻驚訝並不是望舒的塗鴉,而是一幅真真正正的畫。
畫上畫的是一座島,從島上的建築來看,像是聖教的銀湖島。
島上站着一羣人,男男女女都有,姿色還都不錯,而在這羣男人女人的正中間,站着一個神色威嚴的女人。
喬薇一眼認出了她便是年輕時的蓮護法,倒也不算那麼年輕,三四十歲的樣子,風韻猶存,十分美麗。
畫上沒有落款,不知是誰畫的。
當然喬薇也不在意究竟是誰畫的,她更在意的是,這幅畫怎麼會在鬼王的手裏?
她依稀記得她與鬼王第一次上聖教時,鬼王從聖教的藏書閣偷走了一幅畫,就是因爲偷畫才把身份暴露了。
莫非那時……鬼王偷的就是這幅畫嗎?
他偷與蓮護法有關的畫幹什麼?
喬薇心中疑惑,拿上畫軸,去鬼王閉關的密室。
哪知她剛一進屋,就發現密室裏已經沒有鬼王的影子了。
喬薇不解地蹙了蹙眉頭:“怎麼會這樣?剛剛送糖豆的時候都還在的啊……”
……
姬冥修與公孫長璃將夜涼城最大的幾家珠寶行問了個遍,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在第六家珠寶行問到了黑曜石的線索。
接待二人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計,他家掌櫃去進貨了,賬房先生家中又臨時有事,他與幾個夥計看着鋪子。
其餘幾人都比他資歷淺。
小夥計和顏悅色地問道:“二位公子是隻買長命鎖,還是隻買黑曜石,還是一套全要?”
公孫長璃道:“一套全要,和這一模一樣的,有現成的嗎?”
小夥子道:“現成的沒有,這都是幾十年前的老款了,您要的話,得定做,但我們現在有更好的長命鎖。”
公孫長璃的眸光動了動:“這種長命鎖除了你們店能做,別的店鋪也能做嗎?”
小夥子與有榮焉地笑道:“長命鎖好做,但這種黑曜石沒有的。”
公孫長璃看了看桌上的長命鎖道:“這麼說,它是你們鋪子裏的東西了?”
“是的,公子。”小夥計見二人神色,不大像是買東西的,試探地問了一句,“是這套長命鎖有什麼問題嗎?”
公孫長璃道:“沒……”
“沒問題我們能找上門嗎?”姬土匪打斷公孫長璃的話,自懷中掏出了慕王府的令牌。
小夥子一瞧那令牌,嚇得魂兒都差點兒飛了。
姬土匪恐嚇道:“有一樁命案與這把長命鎖有關,這把鎖當初是賣給誰?識相的,老實交代;不交代,讓你下半輩子喫牢飯!”
慕王爺在夜涼城的名聲是極好的,禁衛軍也好,王府的人也罷,從不在明面兒上幹這種恃強凌弱的事。
小夥子支支吾吾道:“你們……你們……”
姬土匪一把軍刀抽了出來,紮在冷冰冰的櫃檯上。
小夥子當即嚇蔫了。
姬冥修正色道:“辛卯年十月十九,到第二年正月底,有個客人買了兩副一模一樣的長命鎖,其中一把鎖上面刻着的生辰八字是辛卯,十月,十九,寅時;另一把鎖上的生辰八字,應當是辛卯,十月,十七,卯時。”
長命鎖一般會在孩子百日前讓其佩戴,也就是說,雲清來定製長命鎖的時間,最晚不會超過第二年的正月;而最早,也要等第二個孩子出生,知曉了兄弟倆的生辰八字之後。
小夥子趕緊翻出了辛卯年的賬冊。
銀質長命鎖本身並不貴,貴的是那兩塊黑曜石,還一次買了一對的,那價格可以說是很感人了。
小夥子直往最高的價格瞅,很快便瞅到了。
數量,款式,材質,刻的生辰八字,全都與姬冥修描述的毫無差池。
“是、是、是這個嗎?”小夥子指着早已發黃的頁面,戰戰兢兢地問。
姬冥修掃了一眼:“沒錯,就是這個,當年這對長命鎖到底賣給誰了?”
小夥子翻到另一面的批註,說道:“是一位姓雲的公子。”
“住哪兒知道嗎?”姬冥修沉沉地問。
小夥子道:“這位公子是自己到店鋪取貨的,沒留下地址……”
姬冥修又抽出了一把刀子。
“啊,等等等等!”小夥子說道,“有一把長命鎖的項圈壞過!他們拿來修了,修好之後是我們送上門的!”
“送哪兒了?”姬冥修神色冰冷地問。
小夥子雙腿抖得不要不要的,連冊子都拿不穩了。
姬冥修自己將冊子奪了過來,看了一眼,道:“玉豐街,三十三號?”
玉豐街是夜涼城的一條老街,住的都是些平頭百姓,繁華談不上,貧困卻也不至於。
根據店鋪的記錄,返修的正是姬冥修手中的這把長命鎖,時間約莫是在雲清去世的前一年,也就是二十年前。
過了這麼久,誰也不能保證那間宅子還有人住着。
二人來到了一間乾淨的院落前。
門上的漆有些掉了,牆頭長了些雜草,被皚皚白雪覆蓋着,只頑強的露出一截草身。
姬冥修叩響了木門。
沒有動靜。
姬冥修又叩了叩。
仍是沒有聲音。
就在姬冥修以爲這裏已沒人居住時,嘎吱一聲,木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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