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又舒適地輕哼了一聲,富有磁性的聲音,透着一絲淡淡的慵懶。
公孫長璃的呼吸急促了一把,收回內力,將人放回冰冷的地板上,頭也不回地出了石室。
第二日,雲珠與喬崢拿着新研製好的幾乎能替代雪蓮的藥物抵達石室時,姬冥修卻已經度過第一次危險期了。
喬崢眉梢一挑,女婿體質可以呀!
……
姬冥修練成九陽掌的事迫在眉睫,可對付鬼帝的事也不能有所耽擱,除了不諳世事的姨母,幾人都已知道銀湖島那個強大的高手就是鬼帝,也知道鬼帝就是雲珠的父親,如此,誰都不敢去提這件事了。
雲珠將喬薇叫到房中:“不用顧忌我什麼,從他把自己煉成死士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一個走火入魔的鬼帝,早已沒了記憶,六親不認,眼裏只剩殺戮。
十五歲的雲珠,或許會想要嘗試着喚醒自己父親,可這麼多年過去,她已經接受父親再也不能回來的事實了。
那個人,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他是一個殺不死的怪物。
不是她毀了他,就是他毀了他們所有人。
雲珠神色平靜地說道:“讓鬼王服下純陰之體的毒丹,或許有一線希望殺了他。”
喬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姥姥決定好了嗎?”
雲珠正色道:“決定好了,你去辦吧。”
喬薇去了。
去的是喬崢的屋子,她想問問荀蘭的情況怎麼樣,結果就見鬼王氣呼呼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凳子上。
很快,燕飛絕也跟了過來。
喬薇與喬崢齊齊朝二人看了過來,異口同聲地問:“怎麼了?”
燕飛絕嘆了口氣,看向喬薇道:“荀蘭醒了,她不好好吃藥,說是要見你,還說你要是不去,她寧可把毒丹毀了,也不留給你。”
這個女人,可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喬薇去了荀蘭的院子。
荀蘭果真是清醒的,以她如今的狀況,能在大白天睜開眼睛都不錯了,她竟然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這份毅力,着實讓人折服。
這還是荀蘭進了王府以來,喬薇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打量她,她這幾月應是過得不大好,憔悴得不像話,年紀輕輕的,眼角已有了細紋,頭髮也白了幾根。
這哪裏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姬家主母?
她簡直蒼老得不像樣了。
“你來了。”荀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彷彿不知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被喬薇給看去了,語氣如常地說道,“不怕的話,就坐吧。”
喬薇拎着一個水囊坐到了她對面的椅子上。
荀蘭不用看也知道水囊裏裝的是什麼:“你也有怕的時候?”
喬薇將景雲的童子尿在手邊放好,淡淡一笑道:“有備無患嘛。”
荀蘭給喬薇泡了一杯茶。
喬薇說道:“我不喝茶。”
荀蘭倒茶的手一頓,目光落在她尚且平坦的肚子上:“你懷孕了?”
喬薇摸上肚子:“兩個月。”
荀蘭神色平靜,將倒好的茶放到了自己的手邊,又拿了一個空杯子,倒了一杯溫水:“給。”
喬薇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這麼平靜?”
荀蘭放下茶壺,端起自己的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信不信由你,我已經放下了。”
喬薇淡笑着說道:“是真放下了還是假放下了?”
荀蘭問道:“你可知道姬冥修當着我的面把鎏哥兒帶走後,我都經歷了些什麼?”
喬薇擡了擡手:“如果這是你的遺言,願聞其詳。”
荀蘭輕輕地搖了搖頭:“你不會明白的。”
喬薇道:“我明不明白很重要麼?”
荀蘭道:“不重要。”
喬薇道:“那麼你要見我,究竟是想和我說什麼?”
荀蘭幽幽一嘆:“喬氏,你信不信命?”
喬薇看了看她:“從前不信。”
荀蘭自嘲地說道:“我作惡多端,姬冥修明明已經放過了我,可我最後還是落到了你們手上,這就是下場,是我的命。”
喬薇淡淡地說道:“既然知道是命,那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荀蘭搖頭道:“我不抱怨,我只是不甘心。”
喬薇好笑地說道:“你才說你放下了,轉頭又來了一句不甘心,你到底讓我相信你哪一句?”
荀蘭站起身,輕輕地推開軒窗,冷風灌了進來,她迎着風,眺望着無邊的雪色:“一個人若是連命都快沒了,也就沒功夫去妒忌任何人了,我放下的是自己的執念,我不甘心的是自己的兒子,我知道我錯了……離開大梁後,我曾無數次地問自己,如果我能回去,如果我能抓住一樣東西,我會抓住什麼……不是姬冥修,不是姬尚青,也不是姬家的主母之位……是鎏哥兒……”
她說着,轉過身來,哀求的目光落進喬薇的眼底,“你讓我見他最後一面,你們想要什麼,我都會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