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暖燈明亮，窗外春蟬已有鳴啼的兆頭。
風千璃一身紗質薄衣，披散着墨發坐在桌邊用餐，她的髮尾還有些濡溼，眼角眉梢是出浴不久的清爽柔和，將她那張虛弱的臉頰趁得越發嬌弱。
品着藥膳，她輕輕擦拭一下嘴角，啓脣道：“今日應當公佈了第二輪科試的時間了吧？”
“是，奴婢去看了，就在五日之後，試卷會直接移交翰林院，翰林們批出來，選出入圍之人後，便是殿試了。”
進了殿試，基本也就穩了，風帝愛惜人才，大多都會留下，只是名次和分派的職位各有不同。
風千璃輕輕咬一下湯匙：“有今年舉子的試卷嗎？拿兩份優秀的來看看。”
香荷知曉她關心今年春闈，便早早準備好了謄抄好的舉子試卷，立即叫人去捧來了。
她從其中翻出三篇來，疊放在風千璃面前。
“這是今年甲榜的前三，市井間也多是讚許的。”
風千璃放下勺，讓人撤走飯菜，端起試卷細細覽閱。
確實文采斐然，由淺入深，十分有見解，且每言每句都直切要害，並詳加分析和闡述利弊，最後給出相對可用的方案，這就是一篇治世的好文章。
她又看了容月的試卷。
論文采，容月是不會輸於他們的，可論對時事的把握和對問題的見解，還是有些不夠。
她敲着桌子琢磨片刻，對香荷道：“你明日一早去風家軍中傳個話，讓那邊分出兩個有才學的幕僚來，去給容月，還有那個……雲錦？給她們兩個講講時政，且看她們能領悟多少吧，若是不行，本宮也不勉強。”
“不如……奴婢現在就去吧？”香荷道，“早一些過去，兩位姑娘也能早點上課。”
風千璃擡眸看一眼窗外：“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大家都要睡覺的，若是休息不好，進了科場也發揮不出全力，還是要好好養足精神。”
那兩位姑娘又不是她，身體只怕嬌弱得很，風千璃擔心她們熬兩天後，反倒會影響狀態，連現在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
將試卷丟在一旁，她喫着飯後甜點，似是漫不經心地問：“夜燼呢？他說要幫本宮去叫你，怎麼自己不見了？”
香荷：“這……奴婢也不知呀，夜燼他一向都是神出鬼沒的，奴婢都沒察覺他是何時消失的。”
“……這會兒倒是躲得快。”
風千璃脣角扯了扯，有些不痛快。
她將剛剛拈起的糕點給丟了回去，起身懶懶道：“不吃了，你出去吧，本宮要歇下了。”
香荷服侍她躺下，吹熄蠟燭後才離開房間。
次日一早，香荷便去風家軍軍營請幕僚，風千璃則進宮去給風初蘭繼續捏眼。
兩人這幾日走動頻繁，宮裏宮外的有心人都看在眼裏。
端妃坐在殿宇中，聽着宮女彙報過後，眼眸裏閃爍出一道古怪的冷意。
她慢條斯理地理着護甲，問丫鬟道：“你覺得她們兩個走動，是因爲什麼原因？”
丫鬟緊張道：“奴婢不敢胡亂揣測。”
“這是在自家宮裏，你怕什麼？本宮既然問了，你答就是了。”
“……是，奴婢覺得兩位公主，許是因什麼原因忽然交好了吧？否則以九公主的脾氣，也不會頻繁進宮來，她最是煩宮中的繁瑣規矩的。”
交好？
端妃擡眸嗤笑一聲：“她們兩個可是血海深仇，對於一個年輕女人來說，最重要的不過是那張青春的臉蛋，若是動了心，那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心上人，風千璃把這兩個都奪走了，你還指望她們能交好？若是風初蘭有能力，只怕早就把人給殺了。”
丫鬟垂着腦袋不敢出聲。
端妃懶懶地靠在軟塌上，再度問道：“本宮讓你去打探駙馬的消息，你打探得怎麼樣了？”
她說的駙馬，自然是指沈鳴軒。
丫鬟開口道：“自從駙馬受傷，公主一次都沒有去瞧過，昨日沈家小姐過去鬧，還直接被丟出了府，說是以後都不許再去了。”
端妃蹙起眉：“前不久不是還好好的？不是還一起去了承恩寺？”
“奴婢不知這些，只聽說在府上時，九公主對駙馬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雖然稍微好了幾日，可至多就是不嫌棄他了，卻也不怎麼搭理。”
端妃：這怎麼和她聽說的不一樣？
她坐起身子，心中再度起疑。
本來因爲沈鳴軒回府而放下的心，再度懸了起來。
她將宮內服侍的人全部打發出去，悄悄走至暗門處將門擰開，邁步走入了其中。
陰暗的暗室內，兩瓶瓷壇放在正中的桌面上，端妃走過去取出蠱蟲來試探，那兩瓶瓷壇依舊都有反應。
既然有反應，風千璃怎麼會不愛沈鳴軒？
她眉梢緊蹙，走過去打開蓋子一角，仔細觀察裏面的兩隻蠱蟲。
其中一隻明顯要安靜許多，另一隻則十分活躍。
那隻安靜的蠱蟲本該是瘋狂狀態，就如從前風千璃對沈鳴軒那樣偏執瘋狂的愛慕。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蠱蟲不對勁，還是風千璃那邊出現了狀況？
端妃想破腦袋都不會知道真正理由，她將蓋子重重合上，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如果只是蠱蟲出問題，那她還可以做調整，可要是風千璃那邊……那她佈置這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
她眼裏閃過一道濃濃的殺意。
若真無法迴轉，她只能殺掉沈鳴軒了，免得被人知道這些東西，尤其是那個風千璃，最近越來越看不透，若是被她知道了，只怕要出大亂子。
端妃冷靜地將蠱蟲放回原處，眼眸細細一轉，走出暗室叫來了風若若，對她吩咐道：“你現在去找拓跋玥，就說我已經想到了讓她和季懷瑜較量什麼，太后誕辰上，各大貴族子弟也會入宮，到時候我會安排地方讓她們比試，你讓她到時候配合一點。”
風若若點點頭：“那……具體應該比什麼？這我總不能瞎編吧？她也沒有傻到這份上，會被看穿的。”
端妃彎一彎脣角，別有深意道：“你就說……我們會佈置好一切，讓她過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