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究竟有什麼意思？”
“從哭聲中來到這個世界，又從哭聲中離開。既然人生來就要死，那爲什麼還要活着呢？”
馬車裏。
風竹問出了這般哲學的話。
這話讓小雀兒愣住了。
一臉迷茫。
小丫頭腦袋裏的處理器根本不夠處理這般境界的問題。
也讓吳忠賢看向了她。
這位女劍仙，自那天在北城買了衣服後，好像就變了個人。
這段時間一言不發。
彷彿在冥想。
而且刻意對吳忠賢保持距離。
直到今天，她才突然問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吳忠賢看着風竹，問道:“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
風竹閉着眼，淡淡出聲，吳忠賢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憂傷。
這就是陸地神仙的境界嗎？
總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到底怎麼回事？你若是不說，就休怪我不幫你找仇家了。”
“你……”
風竹睜眼看向吳忠賢。
這傢伙又威脅自己。
他真不怕捱揍？
“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吳忠賢靠過來，坐在她身旁，溫柔的問道。
風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那句話:“沒什麼。”
吳忠賢明顯感覺到有什麼！
但風竹不說，他也沒辦法。
吳忠賢看向小腦袋都快宕機的小雀兒，笑着問:“小雀兒，風奶奶剛纔那個問題，你來回答。”
聽到風奶奶這個稱呼，風竹平靜的額頭微不可查的跳動一下。
她總算知道是誰教壞孩子了！
但讓一個小孩子回答這般深沉的問題，風竹並不覺得小雀兒能答出來。
連她這樣的陸地神仙都想不明白，七八歲的孩童又怎麼會想明白。
風竹之所以會感嘆死亡。
也是突如其來的愁悶。
因爲她發覺自己動了感情。
可是，她不能動感情。
因爲她身負血海深仇。
報完仇，她就要死了。
一旦有了感情，有了牽掛，她就無法全力以赴的去報仇。
甚至可能爲了保命，而淡漠仇恨。
這是她無法接受的。
因爲最近沉浸於吳忠賢平靜又波瀾的生活裏，她的仇恨已經淡了許多。
她甚至不想死。
她對這個世界有了留戀。
對這個世界上的人有了留戀。
她沒有辦法拼盡全力去報仇。
這是風竹絕對無法接受的。
所以她纔會陷入迷茫。
陷入一種，有些暴躁，又極度迷茫的狀態。
她體內的傷本就嚴重。
若是有了感情，有了牽掛，她又怎會安心的去死？
所以風竹迷茫了。
她想不通，人爲什麼會死。
更想不通，感情明明應該是美好的。
但爲什麼又會這般難受。
吳忠賢笑着說:“小雀兒，來爲你風奶奶回答一下。”
“大人，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小雀兒怯生生的，不敢回答，害怕說錯話。
哪怕相處這麼久，依舊是謹慎又小心，生怕因爲一句話惹的吳忠賢不開心。
“不要怕，就按你的現在能想到的，回答就是了，我不會生氣。”吳忠賢摸了摸小丫頭腦袋，讓她安心回答。
小雀兒被鼓勵，這纔有了一絲勇氣，她微微擡起頭，晶瑩透明的眸子與風竹姐姐對視。
風竹雖然覺得小丫頭不可能說出些什麼，但對這可愛的丫頭也有幾分好感，便想聽她說。
小雀兒兩隻小手怯生生捏着裙角，小心翼翼的說:“我家窮，我從來沒有上過學，沒有去過學堂。我父親是讀書人，他教過我很多字，他很愛詩詞，卻買不起書。我父親的手記上沒有詞和詩，只有幫別人幹活的日期。”
“我小時候一直不知道，父親這樣勞累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直到後來，我…我知道父親是爲了我和母親……”
聽到這裏，風竹愣住了。
連吳忠賢也愣了下，下意識看了過來。
小丫頭說話磕磕絆絆，但是她心靈純潔，說的是最單純的話語。
沒有摻雜任何雜物，沒有任何江湖氣息。
小雀兒回憶起了父親和母親，眼眶有些紅，連忙擡手抹眼眶，害怕惹大人生氣，連忙繼續說:“活着並不一定有意義，但是有時候會很開心。就像我被大人救的時候，還有和大人說話的時候，我都會很開心，我覺得這就是我每天很有意義的事！”
“只要活着，會遇到許多有意義的事情。我不知道風奶奶說的意義是什麼。但是，我的話，就像我每天能夠喫飽飯，能夠看到大人開心，能夠看到路邊花兒開放，看到天空鳥兒飛翔，我都會很開心，我覺得這些都是非常有趣的事，也是我活着有意義的事。”
“報答大人的救命之恩，還有找到殺害父母的兇手！都是我活着的意義！”
“………”
小雀兒這番話，讓風竹徹底愣在原地。
“說得好！”
吳忠賢回過神，用力摸着小雀兒腦袋，高興的誇獎，讓原本怯生生的小丫頭才鬆了口氣。
她害怕自己說的答案會讓大人不開心，會讓風姐姐不開心，所以說的磕磕絆絆。
卻不知道她這番生活瑣事組合出來的答案，對風竹這位陸地神仙的衝擊有多大。
吳忠賢看向風竹，說道:“小雀兒是個很可憐的孩子。對比要死要活的風前輩來說，她比你可憐的太多了。”
吳忠賢說着，抱起小雀兒。
“她沒有報仇的能力，甚至不知道父母是如何死的。”
“但風前輩你明明有着很大的希望，卻對身邊的美好視而不見，把自己擁有的一切視爲理所當然。”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這個問題。但是我想說，對於得了絕症的人，健康的身體就是遙不可及的奢望，他一定會想，我要是有健康，我可以拿任何外在的東西來交換。”
“而風前輩你明明這般優秀，擁有世間無數女子羨慕的容貌和武學，卻總是想着要死要活的，真是莫大的悲哀！”
“你要實在想死，先嫁給我吧，爽一把再死！”
“總不能來了世上一趟，連洞房花燭夜都沒經歷過，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吧？”
“………”
本來風竹被吳忠賢這番話說的都有些感動和愧疚了，差一點就對他心動了！
結果吳忠賢最後一句話，爽一把…
讓風竹眼角一抽，所有的好感蕩然無存。
但同時消失的，還有憂慮。
小雀兒也紅着臉，捂着嘴，忍着笑意。
雖然年齡小，但懂得東西可不少。
畢竟這世界的小姑娘，十三四就已經嫁人爲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