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河一路被竹青和奶孃攙扶着往前走。他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個李府可真是又大又有錢啊。
耳邊熱熱鬧鬧,他壓根分不清誰在講話。
一直走到了正廳,他被帶到中間突然停下。
趙小河能夠感受到周遭的空氣都是靜止的,周圍又突然寂靜的可怕。
高銀芝坐在正堂,她裝作一臉和善的笑。而原本應該屬於李老爺的席位,此刻卻空着。
高銀芝起身,被丫鬟攙扶着走下來。
“姑爺,我這丫頭平日裏最是體貼有禮。可惜我家老爺一病不起,不能眼看着閨女出閣……”高銀芝說着,彷彿真的說到了她的傷心事,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
“大喜的日子,我也不說了。送小姐出門吧。”高銀芝假惺惺的掉了幾滴淚,又趕緊催促孫家把人帶走。
生怕耽擱了一下,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孫家的嫡長子孫琦面色淡淡,一副看穿了高銀芝演戲的樣子。
不過,他也懶得拆穿。因爲他今天也是替他爹來演戲的。
想起這事,孫琦便覺得丟人至極。那老頭子都多大歲數了,房事都不一定能行的起來,竟還糟蹋人家姑娘。
真是缺德,死了也會遭報應。
也不怪孫琦對孫家上下都沒有感情。孫琦是孫家的長子,孫老爺第一任正妻所生。
只可惜,孫老爺的正妻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任了,更何況第一任呢。
好在孫琦從小便表現出驚人的經商天賦,雖然不靠着家裏,卻也在外面打下了一些基業。
對於家裏老爹新娶的夫人,孫琦一點都不感興趣。
說是接親,可是該行的禮一樣沒有。便是連茶水都沒有敬。
孫琦本就想快點走,一刻都不想在這李府呆下去。但是高銀芝好像比他還心急似的,言語裏一直再催促。
孫琦有些竇疑,意味深長的看着新娘子上了轎子。
他想了想,還是翻身上了馬。
門口噼裏啪啦的爆竹聲響起,打斷了孫琦的思緒。
算了,又不是他娶親,何至於想這麼多呢?
李芊芊在李府最親近的人也就貼身的丫鬟和奶孃,她出嫁,這兩人自然是要跟着的。
高銀芝恨不得在府邸裏看不到李芊芊的任何東西,除了銀子。
所以也沒有插手管這些事情。
那擡出去的十八箱嫁妝,有十五箱都是空的。可給那些擡嫁妝的小廝樂住了。
得,這是此生擡嫁妝以來,最輕鬆的活計。
外人看着長長的接近送親隊伍,以及那數不過來的嫁妝箱子。不知道的還以爲李府的當家主母有多大的手筆呢。
趙小河坐在轎子裏,顛啊顛。
他最奢侈的便是做過馬車,今日這轎子可是比馬車還要奢侈。
不過,趙小河現在心裏更緊張了。即便是坐在轎子裏,他也不敢掀開蓋頭。
孫府跟李府,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
兩家這樣聲勢浩大的婚事,弄得整個長寧縣幾乎都知道了。
孫府的大門口,孫老爺一身暗黑的紅色,胸前還繫着大紅花。
因爲年齡大了,上半身有些佝僂着。那滿臉的褶皺看起來有些嚇人,一笑的話,嘴裏的牙齒都沒剩幾顆了。
住在孫府周圍的百姓對於孫老爺娶妻,那可是喜聞樂見。
而且他們對於此事還非常的上心,只要孫家辦喜事,附近的百姓沒有一個人會落下。
因爲孫家大手筆,喜糖撒起來跟不要銀子似的。只要去,就絕對能搶到喜糖喫。
而且,這孫老爺每次都娶漂亮的大姑娘,他們也想一睹新娘子的尊容。
孫琦騎着馬晃晃悠悠,像是故意在放慢腳步似的。
等到了孫家的府邸前,早就已經過了拜堂的吉時。
孫老爺等的焦頭爛額,滿腦門子的大汗,才終於看到接親的隊伍回來。
“快快快,管事的,趕緊張羅。”孫老爺迫不及待的催促。
孫家所有的下人就很熟悉婚事的流程,各司其職,把事情辦的滴水不漏。
雖然這已經不知道是孫老爺第幾次娶親了。但他是個員外,平日裏想要跟他交好的人還是很多的。
大家對於送禮這事也是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
要是不來吧,那面子上有點說不過去。要是開吧,實在是這禮金也不能太輕,負擔有點重。
所以來參加孫老爺婚事的那些舊友和同僚,都是一副無奈苦笑的表情。
孫老爺太高興,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新娘子的異常。
胡亂了拜了天地,便讓人把新娘送回新房了。
孫老爺就算再貪色,那也要等到晚上。現在外面還有這麼多的賓客,他不得不出去招呼。
竹青跟奶孃幸好也能跟着一起進來,否則,趙小河一個人還真不知道如何脫身。
竹青小心的關了門,在屋子裏找了一圈,發現沒有任何異樣。她才放心的鬆了一口氣。
“媽媽,外面院子裏有人守着。”竹青扒在窗戶往外看了看。
奶孃也趕緊湊了上來,透過薄薄的一層窗戶紙。果然可以看到院子裏站着兩個家丁。
趙小河早就憋不住了,他掀了蓋頭提着裙襬也從後面湊了上來。
“那咋整,俺這咋逃的掉啊。”
趙小河感覺自己要頭禿了,咋一來到這孫府,就跟原先設定好的不一樣了呢。
竹青看了看二人,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先換衣服。等你換好了我去把人支開。”
“那行嗎?”奶孃心裏很沒有底。
趙小河點點頭,這衣服確實得換。他穿在身上被綁的難受的很。
於是他幾乎是撕扯着把外面的一層衣服給扒了下來,然後四處看了看,才欲哭無淚道:“完了,俺也沒有衣服可換啊……”
竹青很奶孃齊齊轉身,好像……她們也忘記準備了。
算了,沒有就沒有吧。還不一定能逃的出去呢。
竹青認命般的開了門走了出去,只見他跟院子裏守着的兩個小時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兩個小廝便齊齊的出去了。
奶孃這個時候趕緊拉着趙小河就走,她腳下生風,趙小河幾乎就是被她拖着。
可趙小河不敢反抗,猶記得他小時候墨跡,也是這樣被他娘拖的。
走得就只是奶孃跟趙小河,竹青留下來想辦法拖住看院門的小廝。
不過,二人還是小看了孫府的防守。
今日府邸上人多,丫鬟婆子小廝那更多。所到之處,幾乎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天色漸漸沉了下來,孫府裏三步一個燈籠。照的整個孫府都燈火通明,讓人無處遁形。
奶孃跟趙小河躲在一處花園的假山背後。沒辦法,他們發現這些下人們來來回回,壓根出不去。
而且,他們挑的已經是人少的路走了。
奶孃左思右想沒有辦法,自己急的不行。要是等前廳賓客結束,那孫老爺要是回來的話,他們豈不是更走不掉。
奶孃往前看了看,看到一個小門。
她拍了拍何石頭,嘀咕道:“孩子,等會我去把那些人引開,你從這個小門走看看能不能出去。”
他還沒有來得及攔住奶孃,對方就趕緊出去了。
趙小河都要哭了,怎麼到最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奶孃面不改色的去攔住了路過的幾個丫鬟,故意跟她們攀談起來。
趙小河貓着身子,一步步向小門接近。等距離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趙小河趕緊推開了門閃身躲了進去。
最後一關因爲用力不當,小門門栓碰撞出了聲音。
“咋了?”一個丫鬟繞過奶孃,直直的朝小門的方向看去。
另外一個丫鬟就沒那麼警覺了,“沒什麼吧?我沒看到。”
“對對對,好像是隻貓吧。”奶孃趕緊編了謊話轉移了丫鬟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