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趕車到了村子,已經是傍晚日落時分。
村子裏的男人們女人們都還在地頭間挖水渠呢,馬車跑起來馬蹄“噠噠”直響,吸引了正在幹活的長豐村的村民。
“咋又來了一輛馬車,莫非是縣太爺又來了?”
“啥啊,你家縣太爺坐露天的馬車啊?”
趙小河年齡小,啥一點事情他都好奇的不得了。可是他個子矮,被其他村民給擋着了看不到。
趙小河把手裏的鐵鍬往泥土裏一插,然後踩着鐵鍬的邊角就上去了,這樣能夠看得遠一些。
“那不是俺爹嗎?俺爹咋在趕車……還是馬車嘞!”趙小河一聲驚呼,撒丫子就往鄉道小路上跑。
“哎呦,那可不就是咱們亭長嗎?俺這眼睛不好使了!”
“那後面坐着的是誰?這麼好看的一匹馬,俺都捨不得離開眼睛哩!”
趙言娘也從人羣中扒拉出來,她定睛一看,咋看咋熟悉。
“那不是俺兒趙言嗎?”
“啥?你兒子趙言不是去泉州赴考了,還會在這裏還坐着馬車嘞!”
趙言娘瞪了一眼接話的王嬸子,“俺兒子俺還能認錯?那衣服可是俺親手給他縫製的。不幹了,俺要去看看咋回事。”
趙言娘把手裏的鋤頭一扔,也跟着跑過去了。
村子裏的人都沒了幹活的心思,也都在後面齊齊的跟了上來。
馬車一路快行駛到村口,遠遠的趙亭長便大喝一聲“籲~”,雙手勒緊馬繩,那馬兒才逐漸停了下來。
正好跑到村口的老槐樹底下。
趙亭長擦了擦頭上的汗,仔細的把馬兒栓到了老槐樹上。
“唉,總算到了。”這一路上給他累的,就跟他套着車跑一樣。
趙言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開口話都說不利索了,“叔……這……這多虧了你。”
“阿爹,真的是你!”趙小河雖然嘴裏喊着他爹,可他的一雙眼睛卻落在了那匹棗紅色的大馬身上。
乖乖,這可不就是他的夢中情馬嗎?
趙小河心裏想着,便要上前去摸一摸他的夢中情馬。
“你小子離遠些,待會踢到你。”趙亭長提着趙小河的衣領就把他拎到一旁。
趙言娘此刻也趕到了,“我滴個乖乖,你咋回來了?”
這……這是考上還是沒考上啊……趙言娘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趙言趕緊上前喊了一聲,“阿孃。”
後面的村民也都跟着齊刷刷過來了,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都落在那匹棗紅色的大馬身上。
乖乖,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馬嗎?長得可真叫一個高大威武啊。
上次劉縣令的馬車來他們都不敢仔細看哩,現在可要看個夠。
趙亭長看衆人都來了,他清了清嗓子宣佈:“俺這有一件喜事要宣佈,咱們村的趙言考上秀才啦!這匹馬可是泉州的總督賞賜的哩!”
“啥?言兒考上了?”趙言娘嘴巴張的老大。“嗚嗚……俺兒子有出息了,俺兒子有出息了。”
說着,竟然激動的掩面痛哭起來。
“娘……”趙言也有些哽咽,把他娘拉到懷裏。
他讀書數十載,這其中的艱辛只有他知道。最受苦的莫過於他的爹孃了。
村裏跟他同齡的孩子,人家早早的就下地幫家裏幹活,替父母分擔了。
只有他……
何田田抱着孩子站在自家門口,看到這樣的一幕,她的心裏也很欣慰,也很感動。
“哎呦老嬸子,大喜的日子您可別哭了。”
“是啊,俺家要是能出個秀才……不,哪怕是童生,俺死都瞑目了。可俺家那娃不爭氣,除了種地啥都不會。”
“誰家不是哩,要是俺家娃也能讀書那該多好……”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村子裏太窮了,千百年來就出了趙言一個讀書人。以前日子過得苦,覺得能喫飽穿暖緊巴巴的就可以了。
可今年家家戶戶因爲賣桑果手裏都有些閒錢,再加上之前攢的。要是能把家裏的孩子也送去讀書,那該多好。
這話正好說到趙亭長心坎裏去了。
他頭腦一熱就提議說:“大傢伙也都看到了讀書是真的有用,尤其是對咱們窮人來說。咱們一輩子在地裏拋食也就這樣了,可咱們的孩子的路還很長,不能讓孩子們也跟着受苦。”
“這次趙言考上了秀才,光是縣太爺獎賞的銀子就有五十兩。你們想想,五十兩銀子你們得攢多久?可能一輩子都達不到!但是供一個孩子讀書讀出來,縣令就會賞賜五十兩銀子哩!”
何田田站在自家門口,把趙亭長的這番話聽得真真切切。
沒想到這趙亭長的口才還真的挺不錯,說出了她這麼久以來的心聲。
“這可不是俺老頭子瞎說,是今天劉縣令親口說的。所以俺建議,咱們村共同集資請夫子來村裏授課,誰家願意送孩子來上學的,都過來報名。”
此話一出,在場譁然。
“亭長,俺也想讓兒子上學。可這……可這要不少錢吧?”
“俺家三個兒子哩,趙言他娘,你家當初花了多少錢啊?俺來算一算……”
雖然看到趙言風光的樣子他們很是心動,可真的要拿錢的那一刻,還是有很多人猶豫的。
“亭長,我同意。我家燈籠跟丸子早就想讀書呢。”何田田大聲說了一句。
她可要好好的抓住這個機會了,自己請夫子來教那費用肯定貴。但是要是全村人一起平攤,那筆錢對她來說是小意思的事情。
趙燈籠一聽,趕緊拉了拉何田田的衣角,小聲的說:“阿孃,我不想去讀書……我喜歡做飯。”
她現在給京城的老夫人做飯,一個月三十兩銀子呢。
阿孃已經夠辛苦了,她也要學着分擔一些。
趙丸子倒是顯得很興奮,兩隻眼睛都亮晶晶的。
“好呀好呀,我要去讀書咯!”
何田田握着趙燈籠的手,勸說道:“燈籠,阿孃送你去讀書不是讓你像趙言哥哥那樣考取功名。阿孃是想讓你學認字,你想啊,你學會了識字就能看得懂食譜,就能自己研究出更多的菜色。”
“況且,這讀書跟做飯根本兩不耽誤的。”